“喂,说正事儿,别蔫着了。”
“嗯。”
军营里有一道金水河中导引过来的小溪,是只供清洁与牛马饮用的生活用水,岸边植有垂柳,甲寅与铁战两个就在树下蹲着,开始……十分严肃认真的谈话。
“我昨天去了全府,子瑜也去了。”
“嗯。”
“话没说三句呢,全师雄提着戟就要来打我,哎,他要打我,你就没点反应?”
“……嗯。”
甲寅在其后背重重一拳击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铁战纹丝不动。
“喂,你这性子改改呀,不然以后有了新娘子,还不被你闷臭了。”
“嗯。”
“嗯嗯嗯,你当拉屎呐,你要敢再嗯一句,好事儿就不跟你说了。”
“嗯。”
甲寅没办法,挠挠头,只好再重新组织语言:“那全真小娘子可关心你了,一说起你的事,筷子掉了也不知。”
“……”
“喂,你倒是嗯一声呐。”
“……嗯。”
“嗯是什么意思?好吧,我这就找徐师帮你做媒去。”
“嗯?”
甲寅得意的拍拍铁战的肩膀,笑道:“这可是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跟全师雄开的口,以后你要生下儿子,得让他喊我干爹。”
“……”
“喂,不说话当你同意了哈。”
铁战把头搭在两腿间,双手抱头,半天也不说话。
甲寅也不急,起身,走下游好放了一通水,这才折了根枯草,去挠铁战的后颈。
铁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才冒出一句话来:“我不要,等他伤好了我再为师兄报仇。”
“那为什么等他伤好了,现在去多省事,一斧砸下就行。”
“……胜之不武。”
甲寅嗤笑道:“报仇还这么多讲究,你左右矛盾,一边想报仇,一边又担心那小妞是真的。”
铁战重重的嗯了一声,有怒火从鼻腔里哼出。
甲寅不吃他这一套:“生气就是心虚,再说,报仇也不只有杀死他一种办法呀。”
铁战扬了扬眉。
甲寅哈哈大笑,得意的往铁战脖子上一骑:“帮你想好了,你要报仇,就把他女儿娶了,然后死劲的造娃,生他十七八个的……啊哟……”
一道人影狼狈翻出。
“哗啦”一声,溪水溅起,甲寅手忙脚乱的从溪里爬起,抹着脸骂道:“大个子,我是为你好。”
铁战朝他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拍拍手回营。
……
对付铁战这样的闷葫芦,确实需要甲寅这样的蛮不讲理,他从溪里爬上来,晃着一身湿往指挥部荡去,见人就说铁战要结婚了。
然后一个个溜去向铁战贺喜。
铁战有火发不得,有气无处发,只好一人打沙袋子玩。
沙袋一连打破三。
军中对全师雄意见最大的,莫过于王山宋群等兄弟,闻讯后一合计,也一个个过来跳起拍铁战的脑壳子,等到第二天,一直在家休养的张通也来了,晃着还不熟练的铁勾子敲打铁战屁股,却是一下子把大个子给敲哭了。
呜呼大嚎。
……
苏子瑜端着碟点心去了铁母住的小院,这小院眼下全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来,沿院墙那一溜本是花花草草,如今被铁战抽空给翻挖泥,敲的松松软软,让他娘亲坐在秦越发明的轮椅上用小锄头种菜。
“大娘。”
“哎……小心泥,老身控不好力道,散的满院都是。”
“没事,您多种点,虎子说春风豆好吃,可有种子?”
“有,但这天还寒,得过几天。”
“九儿呢,院里怎就你一人。”
铁母放下小锄头,把轮椅折扳个向,笑道:“我让她去买些针头线脑来,没事纳纳鞋底。”
“您呀,就是闲不住,这是益州名点芙蓉糕,您尝尝,不知合不合你的味,我吃甜了。”
“甜好,甜好,先放着,等我洗了手再吃。有事?”
苏子瑜帮着她把轮椅卡住,自己也端个小凳子坐了,笑道:“前几日虎子跟我说,铁兄今年都二十三了,该娶亲了,大娘有什么想法?”
“唉,他就属犟牛的,原先在霍丘时,倒是有不少人家来提亲,他块头摆那呢,有好几家大户要他入赘,去了就享福,都是大家大业的,可他就是不从……也有小娘中意他的,愿意嫁过来,可老身却是拖累了他,这一拖呀,就拖久了。”
“眼下,有门亲,家世是极好的,小娘子也对铁兄中意,铁兄对她也有意,不知大娘……”
“啊哟,是哪家的小娘子,俊不?”
苏子瑜笑着反握住铁母的手笑道:“横样儿那真的是百里挑一的,家门那也是一等一的,而且人家就那么一个闺女,宝贝着呢。”
“啊哟,那可不能要。”
苏子瑜一愣:“为啥?”
“人家就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让她来受苦。”
“……”
苏子瑜哭笑不得,拍着她的手道:“大娘,您怎么知道她嫁过来就委屈了,您现在可是五品诰命在身的人,再说铁兄也马上是军头了,您想想,一军都指挥使,这满天下,哪个家门不可配,哪怕是宰相女儿也娶得。”
铁母一愣,立马眉开眼笑:“说的是呢,老身糊涂了,还当以前穷的丁当响呢,那你帮我问问?”
“这没问题,只是有一难……”
铁母一怔:“什么难?可是聘礼不是,铁战这两年寄了不少钱,我都存着,一文也没乱花。”
“钱不是问题,真正有品世的,都不在乎这个……哎,大娘,你别急,我这便把事情原委一一说来,但你要沉住气。”
“哎,老身什么事都接的住,你放心。”
铁母揪紧自己的衣下摆,手背上青筋如虬。
……
芙蓉苑。
秦越接过师娘亲手做的芙蓉糕,一边美美的吃着,一边含糊的道:“这事,还得您二老出马,有排面。”
师娘笑道:“成人之美,当然好事。”
徐无道长却抚须沉吟,半晌不发一语。
“哎,师父?”
“老夫勉强,这事得再找个本地名望,这事就漂亮了。”
秦越一听,大大的竖个大拇指,赞道:“好主意,我去找老欧阳,够排面了,再让司空他做个主婚人,啧啧,非常具有政治意义。”
徐无道长冷笑道:“你还年青,别什么都想着利用,小心污了心眼。”
“没那么夸张,这只是恰恰好的事,还不是你教的好。”
说干就干,秦越转身便走。
欧阳炯对他的到来十分惊讶,大开中门以迎,待听秦越说完来意后,欣然道:“化干戈为玉帛,铁全两家能结秦晋之好,善莫大焉,这差事,老朽十分乐意。”
秦越大喜,笑道:“那祝炯之公马到成功。”
炯之公没有马到成功。
一连三帖子,都被全师雄以病重为由婉拒了。
欧阳炯气的差点扔了手中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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