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躲不掉,只好跟在唐亦东旁边,大方的走进来。长长的睫毛微微的伏着,看起来温婉文静,水润润波光莹莹乌黑的眼睛含笑的和屋里的众人对望。
唐楚剑皱着虎目长眉,朝她看去,只见这女孩子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很白,红润润的,看起来虽然单薄,却显得很健康,眼睛望着人,像是两汪倒映人影的清溪,倒是显得心思纯善又安宁的样子。
倒是和时下的女孩子不一样,又或者是唐楚剑没想到苏老头的孙女是这样的,在他设想中,苏老头这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孙女不是怯怯的样子,大概就是遗传苏老头的奸思的样子,起码看人会有两分让人不喜乌黑的打量,却是没想到这女孩子看起来温婉可亲。
其他人只是站在那做木头桩子,脸上都带着各种打量,却没人先说话来救场。
不管是唐国荣还是唐国|军,亦或者是其他的唐家男人,现在做的职务虽然都不一定是军职,但是都是在军中摔打过的,这么一屋子人一起沉着脸,自然就有一股沉沉的铁威在散开。
尤其是这屋里的大部分人都穿着严板的军装,这股威压就更重了点。
要是其他的女孩子大概看到唐家人这么不和气的样子,现在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苏筠脸上一直维持着没有散去馨香带着丝甜意的笑,唐亦东开口替她介绍道:“这是爷爷”。
苏筠乖巧的道:“爷爷好”。
唐楚剑却是没有应,也没出声,只在鼻孔里哼了声,以示他的不满。
依次介绍了王秋萍奶奶,还有唐亦东自己的父母,还有接下来大伯一家。
再然后,就是让那几个小的,上前来喊人。
二堂哥唐亦北家的唐崇贤,唐崇峻,四堂哥唐亦西家的唐崇昭和唐崇舒。
还有唐亦梅家的奔奔和唐亦菊家的腾腾。
张奔和祝腾飞这俩小孩,苏筠倒是认识,那几个看着她满是挑衅的几个孩子,就不大认识了。
唐亦东看着这几个半大孩子各个像个皮实的小老虎似的瞪着苏筠,沉沉的命令道:“喊人”。
唐崇峻是第四代曾孙子里的唯一男孩,平时在自己家里,早被自己的爷爷奶奶惯的唯我独尊。
刚回来没多久,对着这个很少在家的六叔,就没多少惧怕尊敬。
“六叔,您看哈,您都不说,叫什么就让我们喊人,待会儿要是喊错了,您可别怪我们,这可不是做侄儿的不尊敬这位小姐”。
唐崇峻上小学五年级的年龄,正是男孩子人憎狗厌,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儿。
祝腾飞在后面小声的鼓掌,给她表哥加油,一副要看到六舅舅被挑衅不怕台子高的模样。
唐亦东微微笑道:“你说说,你喊成什么会不尊敬她”。
唐崇峻掰着手指算:“这可就多了,比方说啊,我知道她名字叫苏筠,那我直接说,你好,苏筠,这是不是也不算我的错,这是礼貌打招呼呢”。
没大没小。
唐亦东看了眼二堂哥,唐亦北方站出来,把唐崇峻拎走耳朵:“我就是这样教你跟六叔说话的?”
“疼疼疼!”
唐崇峻捂着耳朵:“对啊,你是我老子,不是你教的,是谁教的,你不是还说了,下回让我直接喊六叔小六子也成啊”。
唐老爷子看到唐崇峻这疏于管教的模样,当即对着唐亦北喝道:“孩子教成这样,你也够熊的!”
唐亦北不敢说话了,唐崇峻看到曾爷爷生气了,也不敢太撒熊了。
唐崇贤几个女孩都很听话的喊了苏筠阿姨好,苏筠这次被别人喊阿姨,心里还有点高兴。
并不觉得自己被人叫老了。
对着唐崇贤几个都笑道:“你好”。
没给老爷子准备礼物,苏筠自己身上有惯常带着她自己做的小锦囊,用漂亮的锦缎做成盘花的样式,里面放着一些樱桃干和李子干之类的蜜饯,这蜜饯是她自己做的,酸酸甜甜的,以前她自己很喜欢吃。
只是随手的小东西,女孩子都喜欢,唐崇贤几个都高兴的道谢了。
到祝腾飞的时候,这孩子转了下灵活乌黑的大眼珠,大声喊道:“六舅妈好!”
然后对着唐亦东道:“六舅舅,我这么懂事,是不是有红包给啊?”
唐亦菊上来拍她的头:“乱喊什么你,什么的都乱忍亲戚,你再这样,看我回家不修理你”。
唐亦东挡住了唐亦菊还要拍下的手。
果真从军裤的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一张一百的,给祝腾飞:“果然懂事了”。
其他几个孩子,一看有红包拿,都纷纷的婶婶,舅妈的喊。
一人都领了红包,就出屋玩去了。
最小的奔奔在后面迈着小短腿,也跟着跑去玩了。
苏筠看了看奔奔,这次,奔奔跟她之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身上生气很足,似乎不会再被水鬼给找上了。
苏筠看着他那小小往外跑的身影,就忍不住笑了笑。
唐亦东从余光里看到了,以为她喜欢孩子,心里也跟着泛起淡淡的馨悦感。
唐亦东在家族里现在是年龄最小的,苏筠到他家来,每个人见了面,起码的礼貌还是要过的去。
所以让小辈们喊苏筠,也是一个态度,给他的长辈们看的。
“苏筠,你爷爷该回来了,这离的近,我就不留你吃中饭了,你们家里这一时定是忙乱的,过两天,有空了再过来玩”。
唐老爷子喝了口茶咳嗽道。
苏筠知道,肯定是他们要跟唐亦东说话了。
脸上也没有带着被老爷子这么冷淡,和唐家人这么不和气的见面伤到的样子,依然显得宁静懂事的样子,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说了再见的话。
苏筠才往外走。
唐亦东送出来:“你先回去,买的那些吃的东西,我让小胡送过去,按时吃,不要再吃泡面,不然……”
唐亦东只是眼神沉沉的看着她。
她这里吃饭跟吃药似的,还要按时。
不然怎么样,你能吃了我啊。
苏筠微笑道:“好”。
出了唐家,正看到那一帮小孩在玩飞镖。
祝腾飞正从自己表姐那抢蜜饯吃,看到苏筠出来,跑过来道:“姐姐,你做的蜜饯真好吃,还有吃的吗?”
苏筠点着她的鼻子:“你叫我什么?”
祝腾飞机灵的道:“六舅妈”。
“嗯哼”。
“跟着舅妈,还能少了你的吃的吗,走,各种吃食大大的有”。
于是祝腾飞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苏筠走。
唐崇峻正在甩着飞镖,看到祝腾飞这么轻易的就被收买了。
不屑的道:“女孩子就是没出息,就记得吃吃吃,不吃能死啊”。
唐崇贤几个女孩只是不作声,在一边看。
奔奔睁着俩乌黑的大瞳孔,对眼前的状况有着小正太式的懵逼,只是有滋有味的在吃着蜜饯。
苏筠走了过来,看着他扔飞镖,然后就看到那飞镖落靶了。
“唐崇峻挺有出息啊,连飞镖都玩不好,也不知道什么能玩好”。
唐崇峻立即被苏筠这么点名嘲笑,给气红了小男子汉的脸蛋。
干声嘶叫:“你连飞镖都没玩过吧,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苏筠走过去,捡起一支红色的缨子的飞镖,对着唐崇峻道:“看着啊”。
然后就“咻”的一下。
把飞镖给甩了过去。
看着正中靶心,苏筠轻轻拍了拍手,没想到啊。
没有异能,她也能扔的挺准。
唐崇峻呆愣的看着飞镖盘,他苦练了两年了,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女人给碾压了!
简直是太可耻了,有木有!
跑过去仔细看,确定不是玩了假的飞镖。
唐崇峻于是就从个骄傲的小斗鸡变成了没什么神气的鸡毛掸子。
祝腾飞拍着手崇拜道:“六舅妈威武!”
苏筠拍了拍手:“咻咻啦”。
祝腾飞继续蜜汁崇拜:“舅妈,咻咻是啥意思啊”。
“就是一般般啦”。
“哇,舅妈还会说外语啊,好厉害”。
这倒霉孩子会说话了,很阔以,苏筠决定要给她加个鸡腿儿。
看着祝腾飞像个小喇叭似的跟在苏筠后面绕来绕去的,走远了。
唐崇峻张口想喊什么,然后又咽下去了,只是现在没什么神气了,连飞镖也不玩了。
奔奔睁着乌黑眼珠,茫然的看了看这里,又看了看走远的腾腾姐,于是迈着小短腿去追腾腾姐了。
因为有腾腾姐出没的地方,肯定有吃的。
唐崇贤三个女孩子站在荷花池边无聊:“我们要不要也去苏家那个小姐家看一看?”
唐崇昭是三人中肤色最白的,在唐家人中,是属于长得比较纤细的了。
“不想去,而且我妈和伯母不是都说了,让我们离那个苏小姐远点,你看刚才,我都替那苏小姐尴尬的慌”。
唐崇舒很崇拜唐亦东,也是这一辈里,跟唐亦东关系最亲的一个侄女了:“可是我看六叔好像很喜欢她呀,我们难道不应该帮帮六叔吗?”
唐崇贤是几个女孩里的大姐,平时是发号指令的,也是最有主意的。
“六叔娶媳妇的事,哪用我们操心,去看那苏小姐,安慰她易碎的玻璃心,浪费时间,我们还不如去看NBY职业联赛去呢,今天有萧大神出没啊,你们难道不去看现场啊?”
唐崇昭也想到:“对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果然萧大神此时才是值得我们关注的对象啊”。
这边苏筠走后,望山居的堂屋里,一下就陷入了沉寂中。
唐老爷子是生气,其他的除了王秋萍这位唐老夫人则是都存着不发声的意思。
唐国|军没什么别的看法,只要唐老爷子同意了,他也没意见。
只是刚才见到苏筠,他还是想让儿子娶个更结实的儿媳妇。
不过现在他不用反对,不是有老爷子在这里反对着吗。
夏冰则是只要看到唐亦东沉着脸色时都觉得失望,尤其是当她想起唐亦南的时候。
所以就几乎变成了没有不失望的时候了,除了偶尔发病时,又会体现出特别关怀特别着急特别疼爱的情绪,其他时候她对唐亦东的事情则是有点在游离状态外的样子。
“我让你回来,你怎么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还让峻峻几个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人还没进门,你就做了主,非得让她进我唐家?”
唐老爷子酝酿了好大一会儿,此时不高兴的道。
唐国荣也是喝了口茶,在旁边说了句:“亦东,你跟苏家不合适,这门亲结的不好,老爷子心里也不痛快,你这是做什么呢,让家里的长辈们都不开心”。
唐国荣看老爷子只是在那大喘气,知道有些话,他不想说,那只好自己来说了。
“苏司长那个亲家可不是好结的,你知道上次咱们家被中枢局提起过一次,背后是谁策划的?就是苏司长,那次是他们家大爷要进市委,他们家进不去,为什么啊,因为老爷子和市委的林书记是老部下的关系,知道老爷子和苏家不对付,这苏司长就在中枢局里提起咱们唐家的事来,暗指有些人伸过了界,林书记来找老爷子,老爷子才知道这事,对林书记批评了一通,老爷子怕什么,怕的就是苏老狐狸坐实了那传言,他们家大爷这才进了市委,我说这件事不是其他的,本来就是苏柏儒不够资历,苏老爷子却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安排这些事,给下面人暗示,你说说,这样的亲家,我们能结吗?”
唐国荣说了一通,然后看到自己家这个最出色的侄儿,坐在那没发一言。
喝了一口茶,一句话就把他们给气的够呛:“我会在这个月内结婚,你们准备我就在玉泉山结,你们不准备我就在将军胡同结”。
唐老爷子立即气的摔了杯子,裂开碎裂迸溅在唐亦东的腿角:“你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刚才你大伯不是说了,苏家那门亲不正,我们跟他们一家结不着!”
唐亦东端着杯子没有动,那杯子的碎片从他脚边划过,割破了他的军裤,在腿上划过。
可见老爷子摔杯子的力道。
“爷爷说苏家不正,那您提到大伯的事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