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辈子吃了不少苦头,但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何春丽也从未给人端过尿盆,光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恶心。
上辈子,林老实受伤后,她也接到了电报,不过那时候她比较娇气,又跟林老实感情平平,所以不是很上心,收到消息还有闲心托人去买火车票,然后再整理行李出发。一蹉跎就是好几天,等她赶到军医院,林老实已经能勉强下床了,自然也就不用她帮忙解决这个生理问题了。
哪知这辈子提前了几天赶过来,竟遇到了这个难题。早知道,她就该晚几天出发的。
何春丽后悔极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不如好好利用,以此博得丈夫的好感。
何春丽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她深吸了口气,蹲下身,两只葱白的手捏着塑料盆的边缘,站了起来,眼神含羞带怯地瞥了林老实一眼,俏丽的小脸此刻布满了红晕,一副羞怯到极致的模样。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这幅害羞的模样很容易激起男人骨子里的那股怜香惜玉。上辈子,刚私奔的头十年,她没少用这一招博得男人的喜欢和同情,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些。
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这世上,从来不缺乏喜欢在女人面前表现风度的男人,尤其是比较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更是好哄,女人一个撒娇示弱,他们就晕头转向。可她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林老实这个耿直boy。
林老实躺在病床上,瞧见她拿着塑料盆不动,轻轻一挑眉,直白露骨地问道:“你嫌大小便脏,那去叫护士过来吧!”
何春丽差点给他跪了,他知道就好,为什么要直白地讲出来,这种一点都不懂体贴和温柔为何物的钢铁直男,若不是遇上她,铁定是注孤生的命。
现在被他挑明了,她也不好再找借口,瞟了一眼门口,呐呐地说:“我……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老实听后,大大咧咧地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是夫妻,我身上哪里你没见过。倒是外面那小护士,小姑娘家家的,真让她们帮我大小便,怪不好意思的,幸亏你来了,不然这几天我肯定憋惨。”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何春丽再也找不到借口把这个活给推脱出去,只好硬着头皮掀开了薄被。
一看到被子下面的那两条腿,何春丽当即吓得抽了口气,细嫩的手捂住樱桃小嘴,一副受惊不轻的模样。
也不怪她惊讶,林老实的两条腿,左腿缠上了纱布,包得厚厚的,右腿上的伤相对轻一些,但也被炸得皮开肉绽,虽然已经结痂,但有巴掌那么大团地方凹凸不平,以后肯定会留疤。
何春丽咬住下唇,抓住薄被的手不停地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心疼丈夫。
林老实觉得应该是前者居多,因为现在的何春丽刚重生回来,也就是说,在她的记忆中,她已经二十年没见过这个被她抛弃的丈夫了。谁会对二十年没见过面的故人有多少感情呢?
但何春丽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杏眸含泪,带着颤音说:“很疼吧……”
林老实不领情,轻轻晃了一下头:“没感觉,你知道的,过去三天我一直昏迷,就是痛也没知觉。”
何春丽再次被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常理来说,丈夫面对不远千里来看望照顾他的妻子,不是应该很感动吗?就是疼,也要温柔地安慰妻子不疼。谁能料到林老实这么不会说话,只开了个头,就又把天给聊死了。
何春丽已经记不起林老实是不是也这么不会说话了,但料想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他能知冷知热,体贴温柔,她也不会听信了胡安的花言巧语,抛夫私奔。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丈夫改造成一个体贴的男人。
但不等她想到办法,林老实又说话了:“春丽,快帮忙,你再不把盆递过来,我就要憋不住尿在床上了!”
闻言,何春丽浑身一僵,差点把手里的塑料盆给甩出去。她死死咬住下唇,克制着恶心,将盆凑了过去。
下一瞬,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有几滴溅了起来,打在何春丽的手背上。
何春丽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蹭地站直了身体,水盆也跟着一摔,滚到地上,发出碰的一声。
“春丽……护士,护士……”林老实皱了皱眉,马上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病房的门半开着,没有关死,不远处护士台的小护士听到声响,马上蹬蹬蹬地跑过来,推开门,瞠目结舌地望着乱糟糟的地面。
不过是照顾一个下半身暂时没法动弹的病人小便而已,竟然能弄得这么乱,也是服气。
小护士暗自摇头,脚步却不停,飞快地走到病床边,先观察了一番林老实的伤口,见没碰到他的伤处,造成二次伤害,小护士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塑料盆怎么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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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伺候重伤的丈夫天经地义,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旁人怎么看她?不管是说她笨手笨脚,还是说她娇气都不是一件好事。
原本,接到消息,她第一时间赶到军区医院,是想借着林老实受伤脆弱的时候好好照顾他,以此感动他,同时也给他的战友和医院里的医务人员留个好印象。这样,即便林老实以后碰到了上辈子后来嫁给他的那个女人,碍于这份恩情,哪怕心动,他也不会抛弃她。
哪晓得才来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事情给搞砸了。何春丽抿唇,一双盈盈水眸求助地望向林老实。
林老实也不负她的期望,决口不提她将塑料盆摔了出去的事,而是含糊不清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刚才我的腿抽动了一下,撞到了盆沿,将塑料盆撞到地上去了。”
闻言,何春丽如释重负,却没发现,小护士扭头用古怪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作为负责这一层楼的护士之一,小护士对病人的情况都很了解,林队长受的伤极重,左腿就不说了,伤到了神经和骨头动弹不得。右腿虽然是皮外伤,可伤口很深,刚结痂,稍一用力,就会将刚勉强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开。
可她刚才检查过了,林队长的伤口好好的,没有开裂,也没有血丝渗出。况且就算是他的腿不小心撞到了塑料盆,也应该是把塑料盆打翻在病床上,而不是撞飞到地上。
所以小护士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多半是林队长的爱人不小心打翻了塑料盆,他护着爱人,所以才这么说的。
啧啧,看不出来啊,林队长这样的铁汉,却有一腔柔情,心思这么细腻,不用提醒都知道维护爱人的面子。要是她对象有这份眼见力就好了。
小护士好脾气地拿了个拖把过来拖洒在地上的小便,然后对何春丽说:“嫂子,你去把盆洗了放回床底下吧,待会儿还要用!”
待会儿还要用,待会儿还要用……这几个字不断地在何春丽脑海中盘旋,令她几乎崩溃。这种事来一次就够让人难受了,还要反复再来几次,想想就难受。
冲进厕所的第一时间,何春丽将盆丢在地上,拧开水龙头,不停地搓手背,力道大得差点将手背上的那层皮都给搓下来了。
小护士拖完地,到厕所来洗拖把,就看到何春丽的动作,她犹豫了一下提醒何春丽:“嫂子,你的手背都给搓红了,再搓就要破皮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何春丽马上关了水龙头转身冲小护士笑了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怕手上有细菌,所以多洗洗。”
她不解释,小护士还不会想那么多,这样急切的解释,反倒让小护士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小护士觉得怪怪的,但没多想,毕竟这时候农村种地都还施农家肥,何春丽一直生活在农村,应该不至于为了这大惊小怪才对。
于是她拿着洗干净的拖把重新回到了病房。
瞧见她都回来了,何春丽还没回来。林老实眼底掠过一道精光,然后和和气气地对小护士说:“有肥皂吗?借给我爱人洗洗手,她比较爱干净。”
“诶,这可神了,林队长你怎么知道嫂子在洗手,难怪她一直搓手背呢,原来是很爱卫生啊。我这就给她拿肥皂去。”小护士积极地说。
她去护士台取了肥皂盒,拿到厕所,一进门就看到何春丽弯腰用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夹起塑料盆,放到水池里冲,边冲边撇了撇嘴,一脸的嫌恶,嘴上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脏死了……”
小护士即将脱口而出的“嫂子”两个字卡到了嗓子眼。她捂住嘴,瞪大眼,鄙夷地看着何春丽窈窕的背影。难怪刚才那么用力地搓手呢,原来是嫌脏。
林队长可是处处维护自己的爱人,结果他的枕边人竟然嫌弃他。估计刚才也是她嫌林队长小便脏,所以才失手打翻了尿盆。
这个女人可真是虚伪,在林队长装模作样的,一副体贴贤惠的模样,背地里却是这样一副嘴脸,把林队长骗得团团转。
不行,她得想办法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或者至少给林队长提个醒,免得他一直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