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受罚(1 / 1)

盈儿跪在地上,听皇上久久没有出声,心里正自忐忑,就听得椅脚在地上滑过的声响,随即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她不敢转头,眼角余光却瞧见一个浅石青色的影子在自己身边跪下了,她心头猛地一惊,旋即又涌上一丝甜意,好像自己也刚刚吃了一只红菱一般,跟这个人真的夫妻同心了。

甜完又有些忧心。蒋寄兰的计谋连她也看得明白,莫说杨陌也是重生而来,便是单凭他的聪明,也不可能瞧不出。今日这情势,皇上明显已经被自己哄得挺开心,就算是有些不满,也绝不会重罚,他又何必再下来淌这滩浑水?

就听杨陌道:“父皇,那日儿臣误听人言,以为太子妃真的冒犯了母后与安平。一时情急,出手极重,倒叫太子妃昏迷了半日,儿臣刚才听太子妃言夫妻同心,儿臣未能初时未能信任太子妃,实在惭愧。若父皇今日有什么责罚,便由儿臣替她领受了吧。”

盈儿垂着头,耳根红了红。那天她哪里是昏迷?分明是睡着了。又暗暗服气杨陌这一番话,分明是在提醒皇上不管怎么样,吃亏的人不是贾后跟安平,而是她啊。便是她有什么错,他也已经罚过了,还罚重了,皇上再要罚,就是不讲理了。

果然就听皇上道:“你这有事没事就急着护媳妇的毛病,实在欠妥。堂堂太子,天下之本,随便就往地上跪,成何体统?!还不赶紧都起来。”

盈儿:……。都起来?原来杨陌是不想看自己久跪,才干脆跑来跟自己跪一起的么?天下大概真没一个人比杨陌更了解皇上了。

她正要爬起,胳膊上就多了一只手掌。

侧目一看,连耳及腮又都滚热起来。杨陌手上用力,几乎将她提起来。

她其实也就跪了片刻工夫,膝盖上又有厚垫子,根本没事,可他既然亲手扶她,她便只好装作腿脚有些发麻的模样,还揉了揉膝盖,嘴里道:“多谢殿下。”

皇上冷眼瞧见,挥了挥手:“你也坐下吧,好歹也是个太子妃,以后别动不动就往地上跪。小家子小户的习性得好好改改。”

这话说得虽然嫌弃,可其实连贾后也一起骂了。

她是新妇,又是太子妃,贾后也不该动不动就叫她下跪的。

她心里暗笑,忙谢了恩,遂被杨陌扶着坐在了椅上。杨陌这才复又回自己座上。

就听皇上道:“朕难道是那赏罚不明的人么?太子妃瞧着就是个实诚人,胆子又小。皇后,这事还是你做得差了。她一新媳妇,跟小姑子有了矛盾,你得好好调和着,怎么能纵着安平还来找她的麻烦,岂不是吓着了她?!传出去岂不叫人说你不慈爱!”

盈儿听了这话,就去偷看贾后。

就见贾后脸上早一片红一片白,明明一副心梗得要背过气去的模样,却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皇上教导得是,臣妾日后自当谨慎。”

“父皇,安平哪有找太子妃的麻烦!是太子妃她……”安平却不像贾后这般柔顺。

“跪下!”

皇上突然发了怒,斥道。

安平在皇上面前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到这话满脸不肯相信,睁大了眼,小嘴抿着,委屈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放声大哭。

皇上却顿时气得黑了脸,再道:“你太子哥哥果然没有说错!连父皇叫你跪下,你都这般桀骜不驯,可见平日里骄纵到何等无法无天的地步!对太子妃,全无对皇嫂的尊重,其罪一。你太子哥哥你跪,你拒不听从,一溜烟跑了,其罪二。不懂得家和万事兴这个理儿,挑唆着你母后来向太子妃问罪,其罪三。朕叫你来体会稼穑之辛苦,你阳奉阴违,连波菜与南瓜都分不清,其罪四。可见是朕素日里宠你太过,今日倒要好好教教你才是!好好,朕今日就罚你在这亭里跪到天黑!”

皇上一口气数落完,盈儿都听呆了。

皇上果然厉害,这一会儿工夫,就给安平罗列了四大罪状!跪到天黑,还是在这亭子里,人来人往都能见到,可算是丢尽了脸面了。

不过,她也没兴趣假装贤惠替安平求情,只坐在凳上,偷看贾后。

贾后一脸泫然欲泪的模样,可咬着嘴唇,竟也没替安平求情,反而看向杨陌。

杨陌倒是开了口,道:“父皇息怒。安平冰雪聪明,父皇教导几句,她必是懂了。不如叫母后带她回去,好生教导。”

盈儿一愣,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憋闷。

杨陌为人看一步想三步,知道皇上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才要教训安平,日后想起没准又后悔了,这才出来替安平求情,这些算计,她也不是不懂。

可是安平表面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跋扈骄纵,其实是想挑拨离间唯恐东宫不乱,欺负她不是目的,替建王夺嫡才是。她注定失败,杨陌何必忍她?就该让她吃些苦头才是。

她正腹诽得起劲,却听皇上把竹案拍得吱嘎一响,道:“朕倒忘了。安平变成这样,皇后也脱不了干系。”说着一指贾后,“那日安平告恶状,你就该教导着才是,怎么跟她一起欺瞒朕?既是在这里犯的错,你便也在这里守着安平。她跪到天黑,你便在这里坐到天黑!天黑之前,你们母女不得离开此亭半步!”

盈儿:……。

贾后:……。

皇上罚完,带着太监宫人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杨陌跟盈儿送到路口。

看着皇上一队人走远了,杨陌因外头还有大员们等着他商议赈灾的事,便又带了人要出宫,临行想起什么,嘴色微勾提醒盈儿道:“外头炎热,记得给她们送茶水,莫要中了暑。”

盈儿初时以为他这样交待是怕贾后跟安平真有什么不妥,这仇结得更深,便真个如他吩咐的,叫亭中伺候的人记得给贾后与安平送水。

她自己回了殿,这才觉得累了,本想躺躺再去亭里看看贾后怎么样了,不想倒在美人榻上,竟一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之间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

“娘娘这两日一惊一乍的,累着了,你别有事没事地来吵她。”这一本正经的是筐儿。

“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娘娘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呀。再说,娘娘以前下午也最多就睡半个时辰,这都一个时辰了,也该醒了。”嬉皮笑脸的是筥儿。

她揉揉眼,倒也好奇什么事这般好笑,便叫她们两个进来。

筐儿忙服侍着她整理衣裳发髻,筥儿咯咯笑道:“娘娘可快理好,出去看看罢!太可乐了。”

盈儿自己举着水银镜瞧了瞧,见自己右脸上有一道睡痕,便伸手揉了揉,笑道:“什么事,你说罢。”

筥儿扭着腰,跺着脚:“说了就不好笑了。要娘娘自己亲眼瞧见才成。”

说得盈儿倒好奇起来。一时整理妥当,她便跟着筥儿出了殿门,朝甘露亭走去。

到得亭中,就见贾后满脸胀红,在椅子上奇怪地扭了扭,见她来了,眼露愤恨:“你……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盈儿一时没明白。

筥儿说好笑,贾后明明都要气爆炸了好吧。

不由转头去看安平。

就见安平安平跪姿诡异,双腿夹得死紧,佝偻着腰,额角冒汗,脸儿通红。

正看得惊奇,就见安平突然呲牙咧嘴,身体怪异地扭了几下。

这时就见一个小宫女,怯怯地凑上前,手里端着一碗茶,正要往上递,哗啦一声,贾后把整桌子的盏碟茶具俱推翻在地。

那小宫女吓得扑通跪地,大声哭叫着喊饶命。

盈儿先是一惊,旋即突然晃过神来,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难怪筥儿说,要亲眼瞧了才好笑。杨陌啊杨陌,简直是损到家了,难怪吩咐那句话时,嘴角挂着奇怪的微笑。

本来贾后跟安平就是吃完饭到这亭子里的,后来又喝了茶水。

再被一灌,天呀,怎么可能忍得到天黑不去入厕。

这下难道要尿在裤子里吗?一个皇后,一个公主,还是在这四面漏风的亭子里,这番羞辱,传出去,大概这辈子都不好见人了。

盈儿便只得忍笑劝道:“皇上虽说了,不到天黑不许出亭子,可是这人有三急,想来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的。我带母后跟公主去吧。”

不等贾后说话,安平“腾”就站了起来,飞快地朝龙首殿跑。

贾后咬了咬牙,憋红脸站起了身。

盈儿自然不方便跟着进官房,便在外头等着。

两人在里面呆了恨不得有半个时辰,才拖着脚,慢慢走了出来。

安平见到她,双眼一翻:“可是你让我们来的,到时候可别又怂恿着太子哥哥去向父皇告状。谁不知道太子哥哥最会揣摩父皇的心意,又最会说话。我们这些人绑一块儿,说上一箩筐,也比不上他轻描淡写说上一句半句的!”

盈儿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贾后跟安平一直憋着不敢上厕所,是怕她告状啊。

“告状,谁最会告状?那日的事,不是你先找父皇告的状么?怎么倒赖起我来!”她也不想装什么十全好嫂子,当即怼了回去。

安平在宫里得宠,向来只有她叫别人吃憋,她怼别人的份儿,万没想到盈儿竟会当着贾后的面直接怼回来,一时太过吃惊,张着嘴竟是无言以对。

盈儿瞥了她一眼:“你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这大夏天的,才到申时末刻,离天黑还早着呢!”

安平:……。

贾后:……。

安平从小没吃过半点苦头,后来据说安平回到万春宫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地走道。

却说这事叫贾后跟安平恨极了盈儿,安平一下地,就催着贾后紧锣密鼓地张罗陈氏的事情。

过了两天,贾后召见了陈氏。带着陈氏进宫的是陈阁老的夫人。

两人前脚到了万春宫,贾后后脚就派人来通知盈儿过去见人。

这得罪人的差事再度落到了倒霉的蔡司闺头上。

蔡司闺气得又把自己房里的茶碗砸碎了一个,这才硬着头皮出来,一打听,得知太子妃正带着人在菜地里,便只好往那边去。

还没到地头,就传来一片的欢声笑语。

她站在边上,半天没能挪动步子。

唉,这日子多好的。若是添了一个陈氏,贾后安平还有蒋家,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必定指使着自己帮陈氏对付太子妃。可太子妃多好个人,之前她差点儿害了人家,人家竟是半点小鞋没给她穿。

要她说,最好是叫陈氏进不了宫。可惜这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事。

正站着发呆,肩上突然叫人拍了一巴掌,吓得她一个哆嗦,转头看时,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安平:……呜,要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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