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月后,白日的时间变长,宇迦和五条是午后才抵达息御所的宅邸的,比起一般的贵族居所,因为主人还身为家茂的术师,所以宅邸四周有微弱的灵力,应该是设了结界。
宇迦跟着五条,询问道:“今天参加诗会的都有谁?”
五条并没有在意衣服上被划出的破损,大大咧咧拢着半垂的袖子,道:“一些女房和贵戚,没关系的,他们也不是全认识对方。”
这种场合是交友的,来客不一定是熟人,跟随家仆穿过门廊,能看见后院宽阔的池塘,廊桥连接着水上的中心岛,而垂钓殿中传来悠扬的雅乐。
“猗欤美哉,今日尊贵!古之今日,未有其例。”
男声伴随着神乐笛和诸多弦琴的奏乐,缓缓吟唱,宇迦听着脑海里系统不断往外抛介绍。
【场景提示:催马乐《安名尊》,宴会起宴之乐,宿主来的刚好】
看着雅乐寮的歌者在帷帘中吟唱的身影,赴会的人沿着蜿蜒迂回的水流各自寻找一个空位坐着,而水中漂流的小舟上,放着一杯酒。
不是吧……
见这场景,宇迦登时想到早些时候,自己近侍说的贵族们的风雅游戏,曲水宴。
原本他以为,就是普通的诗会,大家坐在风景好的地方吃吃喝喝,有兴趣就吟唱两句和歌,这种混乱的环境下,他参加就可以摸鱼,在别人作歌时喝彩就行。
但曲水宴的话,酒杯的漂流具有随机性,万一中将了呢?
“五条,这边。”
不等宇迦思考完,曲水的左侧,一个穿着青色唐衣的年长女性对五条招手,看年龄,应该就是这次宴会的举办者家茂息御所。
原本女人注意力在五条身上,结果瞄到对方身后还跟这个黑色的小尾巴,定睛一看,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这是……把小穗丸也带来了。”
宇迦都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正用视觉识别查看信息,但对方已经自顾自说下去:“你不记得我也正常,上次我见你时,你才5岁,就这么点大。”
抬手比了个跟玉犬差不多的高度,息御所仔细端详着宇迦的眉眼,感叹道:“现在高了好多啊,变得那么俊美,不过,你跟以前一样,还是这么黏着五条~”
啊这……我以前还很黏这个心情起伏不定的家伙呢?
女官轻易说出了连宇迦都不知道的黑历史。
应该是本尊小时候的事吧,难道小穗丸很喜欢五条吗?
不会吧,因为他现在和五条的相处模式完全是互相礼待、偶尔打闹的状态,真要这么黏,他现在和对方十余天才见一次面,五条会起疑心的。还有他暴打五条压他眼睛的行为,一定会让对方怀疑自己被夺舍的吧!
宇迦小脸震惊看向五条家主,但白发的青年只是自然地拉着挚友的袖子,领着人坐在息御所的边上,没有质疑女官和自己挚友的意思。
“小时候的羽化确实很乖巧黏人,可惜长大后愈发叛逆,为父也甚是心痛……呃!”五条没说完就让宇迦一记暗拳锤中侧腰,禅院的家主面无表情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下去,淡味的桂花酒带点甜味,和糯米微酸的风味调和,是偏饮料类的酒水,适合在场所有人饮用。
宇迦环顾一圈,发现现场七成是女性,自己右边是五条,左侧不远处坐着一位身着紫色的唐衣,梳着垂发的少女。
注意到自己正在看她,少女展开折扇稍微掩住脸,露出一双乌黑的杏眼无声打量这边。
还挺可爱的……
少女小巧的脸庞染着羞涩的粉色,而那身华丽的唐衣后垂着裳和引腰,叠起繁复的褶皱,和影视剧里的公主一样。
宇迦盯着那繁复的后曳,第一反应是这个穿着一定不好走路,第二反应是,自己那热衷服装设计的姐姐若看到了,一定会爱不释手地研究一会。
【系统提示:媞子内亲王害羞.jpg】
宇迦:内亲王?那不就是公主么!
【系统提示:媞子内亲王对你产生了兴趣.】
啊这……
宇迦忙收回视线,这种场合,他总不能说自己在研究对方的衣服吧,别人也不会信的。
彼时,息御所还在揶揄着身边的青年:“五条,说白了都是你的错啊,羽化会远离你纯粹因为你性格坏经常欺负他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把人弄哭过……嗯?羽化,你在看媞子殿下么?”
“嗯,她好像有灵力。”宇迦在视觉识别中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内亲王·媞子
灵力:219
描述:受封准三宫的荣宠内亲王,神喻卜定的伊势斋宫】
“媞子殿下乃斋宫,能聆听天照大神神喻,是伊势神宫最厉害的巫女。”家茂息御所解释着,一指在场的嘉宾,坦言道“今天到场的六成都是术师。”
“是么,如此宴请,是因为有需要集体祓除的东西么?”
宇迦转向御息所,结果看到五条缠布下的眼眸所对方位,是自己这边。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五条是稍微俯首的姿势,柔软的长发因为坐在草地上的姿势,顺势铺在绿草的间隙中,像蜿蜒的水银,发尾似要缠住两人的手指。
“羽化,”众目睽睽下,五条用蝙蝠扇轻佻地勾了勾友人的下巴,俯身时,浅樱色的唇贴近了少年的耳边,像在说着很亲昵的话“内亲王在等你呢。”
“嗯?”
顺着对方所指,宇迦发现,斋宫小姐从面前的兰舟上取了一杯酒,仰首饮下后,她声若银铃,作歌道:“赏罢春樱尽,夏花为君开。”
禅院的家主视线又看向自己面前的流水,此刻,一只小巧的兰舟被卡在假山石缝里,哪都不去,就在那等着人来拿取它盛放的酒杯。
那一刻,宇迦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内亲王的这种行为等同于邀请。
对上歌了就等于答应了邀请。
对不上就等于在承认我是弟弟。
对歌什么的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说“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会不会被打?
樱花凋谢是因为授粉期过了花瓣是累赘,夏花开是因为温度足够可以授粉了,自然界的传宗接代行为罢了,为什么大家会觉得浪漫?
……
最后,他想:哦豁,完了。
两面宿傩侧卧在榻榻米上,慢慢地打哈欠,于午后一边晒太阳一边发呆。
里梅在收拾屋子,同时跟宿傩说着这几天他观察得来的情报:“法皇将中宫暂时安置在法胜寺,一边祈福,一边让她散心修养,羂索在准备死灭回游祭品,似乎有点难筹足人数,因为天元的结界,他没法顺利进入死灭回游,他们似乎找了个死灭回游的首席,但我没能见到那个家伙。”
r/等收拾好,里梅端坐在宿傩身边,道:“宿傩大人,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宿傩半睁着眼,兴致缺缺道:“等。”
顿了顿,他自言自语一般道:“臭小鬼被吹个耳朵就会脸红,作歌也不行,长得又不错,在那种场合会被女人调戏到手足无措吧?”
里梅有种莫名的心累感觉,因为他也不擅长为情感问题的答疑解惑。
“宿傩大人,您是不想让禅院的家主去参加诗会吗?”里梅大概品出对方思虑的源头。
“他参加诗会没有意义,乐在其中都做不到。”宿傩所言意外的精准。
里梅道:“那您直接同他说明吧,宿傩大人,禅院的家主不是不听劝的人。”
“说了,可他偏要去,想不通。”两面宿傩拿了个梨子,咬得汁水四溅。
见敬仰之人为此烦心,里梅暗下决心,神秘道:“大人,其实这事也好办。”
“嗯?说来听听。”宿傩支起上半身,看向那端正跪坐的少年。
银发的清秀少年娓娓道来:“我最近得知,禅院家的忌库收纳着丰富的咒具,里面有些独特的武器,包括一种来自海洋彼端的国度,名为“黑绳”的咒具。据说黑绳可以扰乱抵消一切术式效果,您若是真的纠结此事,我们现在就可以打劫忌库,再趁禅院羽化不备用黑绳将其捆了,这样他连术式都用不了……”
里梅清秀的脸面无表情,眼神逐渐阴沉,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到时候,宿傩大人您想让他呆在哪里都可以,全凭您的意志!”
两面宿傩发现,他今天才算真正认识这位跟随他已久的仆人。
“里梅……”
诅咒之王第一次在侍从面前欲言又止。
先不说黑绳究竟对术式的抵消程度如何,那小家主可是被钳制双臂也要用腿打人的暴脾气。
给他捆了?他会气炸然后扑上来咬人的吧?
“宿傩大人,要动手么?”银发少年目带寒光,起身的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雀跃。
身为恶人,干坏事什么的最愉悦了。
“里梅,去搞一只猪仔回来,晚上烤乳猪吃。”
两面宿傩直接使唤,放弃和侍从交流。
里梅遗憾地放下胳膊,开始思考一会去打劫山上哪家野猪的猪仔比较好。
两面宿傩想:与其来硬的,还不如做点好吃的,那小鬼吃完觉得喜欢,说不定还更愿意呆在自己身边,打劫绑架什么的哪有糖衣炮弹来的有效!
诅咒之王摸了摸自己聪明的脑袋,顿觉豁然开朗,遂出去消食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