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过来。”伊兰把学员召集到树林前的开阔地上,“这次大家找到的都是花叶类食材,一般切段后在水里熬煮成汤类最简单。我手里的是果实,去皮后切成薄片,也煮汤,大家先看着我示范一遍,再自己操作。”
伊兰手脚麻利地在学员们的围观下把矢花果熬上了,然后命令有食材的学员自己动手,其他学员旁观。
十来个人在空地上一溜蹲着,扑哧扑哧生火熬汤,精英毕竟是精英,平时操作机甲那么灵活,这时也不拙笨,看了一遍伊兰的示范,一个个都做得有模有样。
伊兰也不去提点他们火候大小之类的话,他们学的不是厨艺,是煮熟食材的方法。好吃不好吃不在考虑范围内,对学员来说,食材安全能下咽就已经达到目的,厨艺方面的细节讲多了,反而会混淆训练的初衷,他们要是有机会多做几次,自然慢慢地有所体会。
“差不多了,你们每人的背包里有调味料,看清楚上面的口味说明,先尝一口汤的原味,再根据自己喜欢,选一些调味料放进去,把握不大的话,先放少点。自己做的东西尽量吃完,实在吃不下向我说明理由。另外,每人盛出一些留给我,”伊兰特地补充道,“尽量少盛点。”
学员们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教官这是明晃晃在嫌弃他们的手艺,不过此时他们个个都好奇,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头一回自己做食物,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一下。
围观的学员保持着面上淡定,心里却可能憋着一股气,有吃和没吃毕竟差别很大。
伊兰悠哉悠哉地把自己的矢花果捞出来,拿出调味料乱洒一阵,刀叉齐用,一会儿给自己拌了一碗,汤留着待用。然后她踱到学员面前,开始品尝他们的手艺。
她一瞧学员碗中三分之一的菜叶汤。立即吩咐道:“太多了,我只要一片叶子,汤再少点。”
“是,教官。”学员刻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但是眼神里隐含紧张兴奋期待,自己先忍着不吃,就等着教官尝第一口给个评价,伊兰再次让他少盛点,这话让他颇是挫败。不过机甲精英们训练的时候严肃认真惯了,面部没泄露出丝毫失落。
伊兰抿了一小口,意味深长地瞧了那人一眼,说道:“不错。”这话说得略略违心,但是他第一次自己找食材自己煮熟,吃下去能保证不拉肚子,就可以当得起不错,教官适当的时候要大方给出鼓励,不能轻易打击了学员的积极性。
接下来每个人都得了一个“不错”的评语,实在伊兰不能再违心了。没法再找其他的溢美之词形容学员们的手艺。唯一让伊兰欣慰的是,大家都把食材熬透煮熟了,量也不多,还分给伊兰一点,因此她能确定,这些家伙吃完回去不用找薛旭救场。
真是各种各样古怪奇特的味道都有,其实伊兰私心里认为,原味可能更好下咽,虽然清汤寡水,野生食材也没怎么好好处理加工。只是洗巴洗巴直接熬,可能会带着点涩味苦味,但好歹能占着纯天然清香这一条。
现在这些草草叶叶经学员大胆尝试、果断加入调味料之后,伊兰从味蕾到肠胃都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她还不能呸一口吐出来。还得一本正经地给学员安慰鼓励,于是连心理都受了些小委屈。
因此当她走到金雀花汤碗前,心里打着鼓小尝了一口后,居然有眼睛一亮的感觉。金雀花一粒粒漂在碗中,花瓣经水煮后呈现出淡绿荧白的透明色,汤有些轻微的粘滑。花朵原来有股子很舒服的清香味,煮后香味更为醇熟。更难能可贵的是学员在里头加的是甜味剂,不仅没有破坏金雀花的香味,还相得益彰,又甜又香,很符合伊兰的口味,伊兰当即表情松快许多,瞅着多看了那个学员两眼,给了个“很不错”的评语,这才是真心的夸赞。
该学员倒是沉得住气,表现出荣辱不惊的平静样,不过眼神里泄出微微的笑意。伊兰目前为人师表的道行不深,泛泛的鼓励和切实的表扬仍能让别人感受得清楚分明。
伊兰心里嘀咕着喜欢吃甜的大男人少见得很,手中将金雀花的整个碗拿走了,倒到她的矢花果汤里。
原本矢花果煮出来的汤有股清甜,她准备尝过学员的手艺后,用矢花果汤清口压压味,这下和金雀花汤调和一起,稍凉后味道更佳,可以当美味饮料喝。
伊兰觉得这个学员可能有些厨艺方面的小天分,至少他口味正统,不会把好食材整得窜味。因此她投桃报李,也给学员少少地盛了一碗她调制的汤饮。
“对比一下。”伊兰抬抬下巴,没怎么多说。
“是,教官。”学员恭恭敬敬地答应,瞄了一眼回过来的碗底,清澈无色的三分之一碗汤给教官拿过去,换回来盖不住碗底的一小滩红汤,估计一仰脖汤水不会滑进喉咙,而是滴进去。
另外一个有幸获得和教官手艺竞技对比资格的是帮伊兰采矢花果的学员,他熬了另外半个矢花果。因为和伊兰的食材一样,他的加工处理方式全都比着伊兰来,甚至连切片的厚度都模仿得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是他的调味料放得和伊兰不一样。
他见伊兰放了很多调料,机甲精英本来胆子就大,没什么不敢尝试的,遂也豪放地按着自己的喜好往汤里勾兑了好几种调味料,居然弄出个酸辣味,只可惜比例没放准,量又足,自个还不知道,眼神期待地望着伊兰,等她尝过第一口后给个评价。
这个学员的调味料直接放在汤里,矢花果熬出来的汤是深紫色的,加了调味料后还是深紫色。伊兰含了一口后,舌尖极辣,又烫又热,犹如点着了一撮火,舌头两边连着两颊全都似在汩汩冒酸水。
当然她还记得教官礼仪,快将那一口吞了进去而不是喷出去。然后这把火直接席卷着落进喉咙深处,烫到心里,偏偏两下颌处酸得止不住分泌唾液。伊兰的口腔里就像突然安置了一个沸腾的熔岩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在烧。
她嗜辣没错,酸辣也很喜欢,但多年来她不是吃自己做的菜,就是吃同事们做的菜,大家都是合格的厨师,从来就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味道,因此伊兰在辣味的承受度上没得到多少锤炼。这一口下去,已经远远过她对酸辣的理解。
一干学员就看见他们的教官憋红了脸,站在原地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才挤出来两个字:“不错。”
伊兰转头步履沉稳地走向自己生火熬汤的地方,端起汤碗,连舀了好几匙喝下去,如果不是顾忌着学员在围观,她特想直接就着碗海灌下去。
就这样,所有学员都看出来她先前尝的那一口有问题,她整个走路喝汤的过程再不疾不徐,都透出一股子急切来,更何况她的那张红脸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所有人都齐齐往那个学员碗里瞧,连那个学员也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碗,生怕把教官给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