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与大厅只有一墙之隔,能清晰的听见外头的谈话声。
苏月见倒没有因南烛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为一己私心害人倾家荡产,确实不可容。
且她也想知道那蛊毒从何而来。
据她所知,不止塞外,祁周也有不少制蛊毒的高手。
不多时,便听外头传来到了动静。
南烛将原还要问出口的问题咽了回去。
“正奉道长,里面请。”
朱家主客气的声音传来。
苏月见打起精神细细的听。
南烛亦目光炯炯,屏气凝神。
外间几番客气寒暄后,才进入正题。
“不知大公子情况如何了?”正奉道长甚是关切的道。
朱家主闻言释然般的笑了声,“今儿道长怕是要白走一趟了。”
正奉道长一愣,而后似是明白过来什么,面色淡淡道,“贵府可是舍不得身外之物?”
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屑。
似是在无声谴责朱府将钱财看的比人命还重。
朱家主倒也不恼,只幽幽道,“自然不是因此,与我儿的性命比起来,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正奉道长一怔,微讶道,“那为何...”
“不瞒道长,我儿已经无恙了。”朱家主面色松快道。
“无恙了?”正奉道长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般,愣了好半晌才惊道。
因太过惊讶嗓音带着些尖锐。
朱家主见此,脸色微沉,“怎么,道长不希望我儿无恙?”
“非也非也。”正奉道长压下心中的古怪,陪笑道,“我只是好奇,是何人为令郎医治?”
先前的清高孤傲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朱家主静默半晌才不冷不淡道,“救我儿的也是一位道长。”
正奉道长更惊讶了,没人比他更清楚朱玉城的情况,他笃定这边境几城不会有人看出什么门道,那么这个道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瞧朱家主的神情又不似说谎。
他早已打探过,朱家主将朱玉城这个嫡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若非人当真已无碍,朱家主绝不可能如此淡然。
“朱家主可否细说?”正奉道长面色凝重道,“此病极其刁钻,一个不慎恐适得其反。”
正奉道长的反应让朱家主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破费了些力气才压住心头的火气,道,“昨夜,那位道长突然登门,说是可以医治我儿的病。”
说到此处,朱家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巧合的是,那位道长的条件与正奉道长相似,不过他只要了我五间商铺。”
正奉道长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明摆着是在和他争抢,真的只是巧合么?
“那位道长替我儿医治时,说是独门绝技不能叫外人看了去,是以,我们都候在外头候着,详细治病的过程没人看见,待道长出来后,我儿已经睡过去了。”
朱家主说罢,又疼惜的道,“只是我儿因此胸口处多了一道伤口,看着有些骇人,不过道长能将我儿救回,我朱家上下已是不甚感激。”
正奉道长蓦地从站了起来,脸上的惊愕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可能!
此蛊可是…
旁人怎么可能有解蛊之法!
不仅如此,还与他做了同种乔装,要了与他们相似的东西。
对他们的动向了若指掌,难道…
是他们自己人!
“正奉道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儿有什么问题?”
朱家主也跟着站了起来,担忧道。
正奉道长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可否带我瞧瞧令郎?”
此蛊毒是上头刚炼制而成,若非自己人,绝无可能有人能解。
如真有,那定是当世神医!
朱家主似是担忧长子般,忙道,“有劳道长。”
外间逐渐安静下来。
苏月见瞥了眼南烛,“可听出什么了?”
南烛沉声道,“此人不是主谋,他的身后应该有一个组织,且他对组织里的其他人并不信任,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并不了解。”
苏月见挑眉,不过闲聊几句竟听出了这么多信息。
“你或许应该去附近几州府衙瞧瞧,里头有没有丢了的大人。”
这人要不是查案的,简直浪费人才。
南烛,“…”
他默默闭了嘴。
不久后,余廉推门而入,“菀姑娘。”
苏月见起身,“他走了?”
“是,姐夫正送正奉道长出门。”余廉如实道,“正奉道长看了城儿后,便匆忙离开,虽极力掩饰,但面上仍有显而易见的怒意。”
苏月见瞥了眼南烛,微微颔首,“药童好奇心重,劳烦余老爷了。”
“应当的,应当的。”余廉看了眼南烛,忙道。
这药童生的极好,可似乎……年纪大了些。
据他所知,药童不都应该是小少年?
或许,是蝉衣谷的规矩不一样罢。
“贵府公子醒来后便无大碍了。”苏月见拿起桌上刚刚写下的方子递给余廉,“按方子抓药,服用十日便可。”
余廉接过方子连声道谢后,又道,“不知菀姑娘所说的三件事……”
“不急。”苏月见打断余廉,淡声道,“待我想好后,自会着人上门。”
余廉一顿,笑道,“是,在下随时等候菀姑娘的消息。”
见苏月见就要离开,余廉忙挽留道,“承蒙菀姑娘大恩,为聊表心意府中已备宴席,菀姑娘用了午饭再走?”
苏月见轻轻颔首,“多谢贵府款待,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余廉自知留不住,只得恭敬送人出门。
出府时,恰朱家主送完正奉道长返回,他见着苏月见一行人,面色凝重的迎了上来,朝苏月见一拜,客气几句后试探道,“不知蝉衣谷是否会插手此事?”
初时心系城儿,未曾怀疑过什么,可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一切绝不简单。
十万黄金先不说,光那十间铺子,就已很不寻常。
且今日逃过一劫,可来日呢!
饶了这么大一圈子给他朱余两家下套,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若有蝉衣谷相助,他查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虽然他知道,不太可能。
果然,只听苏月见道,“蝉衣谷不掺和此事。”
师父向来不喜麻烦,要知道她给蝉衣谷惹了事,定要气的跳脚。
且若不是南烛非要插手,她也不打算理会。
朱家主掩下失落之色,拱手道,“朱某谢菀姑娘救下我儿,为我朱余两家挡去这一劫,他日若有在下帮得上忙的,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非突然得知菀姑娘的行踪,此时他定已答应了正奉道长的条件,即使后头察觉出不对劲,也为时已晚。
菀姑娘可是他两家的大恩人啊。
“朱家主客气了。”苏月见轻轻颔首后便告辞离开。
她再不走,身边男人的眼神怕要将她灼化了。
朱家主余廉亲送苏月见上了马车,才进府商讨对策。
朱余两家树大招风,若当真被人盯上,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两家。
苏月见的马车驶出朱府所在的街道后,不待南烛开口,苏月见便淡淡道,“去吧。”
南烛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匆忙跳下了马车。
正奉道长此时定以为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为朱府大公子解了去蛊毒,拿了朱府五间铺子。
他急切之下自会去见背后主事之人,只要跟着正奉道长,便能揪出幕后主使。
至于先前同朱家主说的蝉衣谷不掺和此事也并非虚言,他并不是蝉衣谷的人。
菘蓝早已候在外头,见南烛下了马车离开后,便迎苏月见上了另一辆马车。
而原先那辆,自有降香院的府兵赶出城外,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而南烛这一去。
一夜未归。
苏月见等到子时,心里的担忧逐渐湮灭了怒火。
这人该不是出了什么茬子吧。
应当不会,他那么好的身手,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才是。
可虽是这么想,苏月见还是心有不安。
她救他时,他只剩一口气在,难保不会再遇着那样的险境。
夜色渐深,苏月见终是抵抗不住困意,缓缓睡去。
次日,她是被男人破窗而进的声音吵醒的。
她突地坐起身,掀开纱帐与翻窗进来的南烛遥遥对视。
大门不走,翻窗做甚?
南烛面色未晒。
非他愿意翻窗,只是这个时辰走大门,怕叫人误会。
虽然后墙几个府兵仍对他怒目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