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来这焦石巷的时候,没过几天就遇着了白先生,他时常喝酒喝的烂醉,然后从槐树上栽下来。我很是看不过去,扶了他几次回房间。也照顾过他半来年的起居生活。只是后边儿,他拿扫帚将我赶了出去。屡次登门,也不愿开门让我进去。”
“我见着他后边儿似乎不那么贪酒了,也就作罢,没去打扰他。”
“今日前去登门,还很是担忧他不见客。幸好,他愿意替你铸剑。”
赵睿和徐徐说完这些,会心一笑,眸光明熠,他看着秦端,“他的剑向来是千金难求的珍品,即使退隐江湖这许多年,依旧有江湖中的绝顶高手,登门求剑。”
秦端:“……千金……好贵啊……”
“刚、刚才、他、他拿把刀给我使,我给糟蹋了……”这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渐次低不可闻。
赵睿和:“……”
赵睿和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沉默了。
赔不起啊。
怎么办?
赵睿和感慨一声,“慢慢还吧,能怎么办呢?”看着秦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谁让我家夫君这样的厉害呢?”
秦端顿时又羞涩起来。别人吹他也好夸他也好,他能飘。可是独独赵睿和说来,他总莫名的羞涩不已。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想他铜墙铁壁似的脸皮总不经赵睿和撩拨。
“你以后成就定然不至于此,到时候肯定能还上的。”赵睿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白先生给了这么大的人情,自己因为他拿扫帚赶人、且登门遭拒就不再近前,如今有事相求却又厚着脸皮上去,实在是枉读了书,白做一回人。
日后,定然不可这样了。
秦端回去之后将这把有瑕疵的刀插(入)刀鞘之中,瑕疵也不多,前后微微有些薄厚不均匀,刀面微微有些坑坑洼洼。
但是他只是用来耍耍花架子应付应付晨练什么的,基本上别人不会注意到他换了把刀。
秦端把刀往架子上一放,转了身去,见着睿和在烛火下拿着刻刀细细雕琢着一方石头,上边儿花开富贵,百花齐放,姿态艳丽。
并不是什么很好的石头,杂色很多。但是就是因为杂色特别多,用来雕刻花朵,真是正正好。
秦端摆了把凳子放在赵睿和旁边,然后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黑亮的眼睛看着他。“真好看。”他说。
赵睿和冲他眼波流转的笑一笑,温和极了,“这是送给你的,你不是说喜欢热热闹闹的吗?到时候我们成亲了,就把它放在桌案上。”
秦端觉得极好。
他上手给摸了摸,然后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也想试一试。教教我呗。”
赵睿和琢磨了一会儿,对他道:“我手把手教你,免得你刻起来抖。”
秦端心想:我下刀还能抖?
这不可能!开玩笑!我下刀还能抖?
赵睿和见秦端那样子,顿时忍俊不禁,递刀给他,“成,那你自己来。”
秦端拿着刻刀,接着往赵睿和雕刻的地方弄,上边儿有勾勒的线条,顺着纹理,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秦端一刀下去,咔嚓一声,雕好的半朵花给碎了一半。
秦端:“……”
赵睿和:“……”
“怎么办?”秦端给哭丧着脸,赵睿和无奈极了,拿过来看了看,也不忍责怪他。“没事儿,我补救补救就好了。”
“那肯定没你原来设计的好看了。”
“残缺也有残缺的美丽。”
秦端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可是他摸着桌子上碎掉的半朵花,依然不开心。他沮丧的低着头,微微撅撅嘴,轻声问了:“我是不是总是给你惹麻烦啊?”
赵睿和都不知道秦端为什么突然这么丧,他把玉石放到桌子上,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怎么了?怎么会了!和你在一块儿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开心,我从来没觉得你给我惹麻烦啊。是不是今天的事情,让你心有不安啊?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可是……可是我总是弄得一团糟。”
“我在外边儿做事儿你在家里提心吊胆的。”
“我回来了你还要给我洗衣服做饭洗头发。”
“我连头发都不会梳,早上你觉都睡不好,还要起来给我弄头发。”
秦端说完这些话,脸都变成包子脸了。他看着赵睿和,“我什么都没给你。你对我这么好。我总觉得拖累你。”
赵睿和听他长篇大论絮絮叨叨说完这么些傻话,本应该柔和的安慰他的,可是现下却实在是忍不住发笑。他捉了秦端的肩膀,扳正了对上自己,面对面,眼睛相对着。
他低头去亲亲他的嘴唇。
然后才开口说道:“你把你自己都给我了,我还渴求什么了?”
秦端低下头去,闷闷不乐,嘀咕道:“我还没把自己给你了……”
赵睿和心腔一阵一阵涌动着热浪,他蹲下来,仰头看秦端。“傻瓜,每日同睡同起同吃,这还不算在一起吗?那样……”
“羞羞的事情……你还能与其他人做吗?”
秦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脸颊通红。他弯下身子,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赵睿和的肩膀上,“才不。我只喜欢你。”
“呵……”赵睿和忍不住的轻轻笑出声来,然后偏头在秦端脸颊上吻咬了一下。
“我也是,只喜欢你,傻瓜。”
秦端第二天去上值,因为昨天晚上半夜下起了雨,温度下降,大约只有16—18度左右,裹在棉被里,枕着赵睿和的手臂睡得可香了。睿和早上喊了他三次,没喊得起来。他睡了个懒觉,赵睿和就干脆起床给他做了早餐。
都是他爱吃的。
一碗香煎鲜肉馄饨,一份葱花韭菜鸡蛋饼,一碗海带豆腐汤,一碟子酸辣萝卜干。
所以今天早上他到了昭明司的时候,比寻常到的时间稍微晚了半个小时,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是和昭明司其他的人来的时候差不多了。
刚进去,校场上活动身体的人一个个的停下动作,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秦端给忍不住的摸了摸脸,难道是鲜肉馄饨上的芝麻粒给糊脸上了?不应该啊,出门前他家睿和还给他整理衣领子了,要是脸上有芝麻粒,肯定会给他擦掉啊。
看我干什么?
别看我了!
我知道自己长得特别帅!
就在这个时候,一流水的深蓝近紫衣服的太监往昭明司最里边儿走了出来,那中庭隔断雕花石拱之下,领前的不是别人。恰恰然的是那一位身穿紫衣蟒袍的千岁——刘志全。
夏明光脸色虽然苍白,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但是吧,那手臂、那腰杆子,给刘志全撑伞纹丝不动的。
这画面太熟悉。
秦端前一段时间还佩服夏明光这样的高手,面对权势地位功力更高的大宗师也是毕恭毕敬狗腿得不行。
眼下这一幕重现。
昭明司其他人全然站好,然后恭恭敬敬的弯着腰恭迎这宫里头的来人了。
秦端也不例外。
结果刘志全走到秦端这里的时候就给停下脚步,然后转了九十度身,面对秦端。秦端被人这么看着,哪能还低着头。这时候就把脸给抬了起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给瞅着这位大宗师。
大宗师脸白如墙(这是个字面上的形容词),脸上微有皱纹,笑着的。可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刘志全对上秦端的眼睛,发现这人的眼睛里真是……特别特别的干净纯粹。他开口问道:“你就是秦端?”
秦端:“我是。大人有什么事?”
这话一出,全场都倒吸一口冷气。
按规矩来一般是——回千岁的话,奴才是秦端。
至于有事没事,轮不到你来问人。
刘志全身边的一名太监刚要发作,仿佛是秦端干了他妈一样,结果刘志全抬起手来,这太监立马一口气憋回去,站刘志全身边跟站个木桩一样没了情绪。
秦端:“……”卧槽!!!他妈的影视剧也不敢这么演啊,这么夸张的吗?活着不累吗?装b装成这样,尼玛知道吗?
刘志全给笑一笑,“就是你制服了九品境界的邪(佛)陈禅?”
秦端愣了愣,随即还不太肯定的问上一句:“那个光头?”
刘志全给点了点头。
秦端呼出一口气,“那就是了。”
刘志全笑着道:“你这样的功力,怎么将就在外八队?”
秦端有来有回,“陈潇陈大人提拔的啊。”
跟着众人的陈潇听了这话差点给厥过去!秦爷爷诶,不带你这样的啊!不过这个时候秦端又给加上了一句,“本来我是在官衙里当捕快的。多亏了陈大人破格召我进了昭明司,嘿嘿,我一个月多了一两半银子的月俸了!”
刘志全依旧微微笑着,眼神却很深邃。
“你能拿下陈禅,想必功力已经到了宗师?或者也是九品?”
“不知道。您是大宗师?”
“嗯。”
“要不我们比一比?”
全场安安静静的。
刘志全身边的那个木桩太监这时候终于没忍住了,给bb嚷嚷起来,“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这么跟千岁说话的?”
秦端很是嫌弃的撇撇嘴。
刘志全呵呵笑,“稚子心性无怪乎此。那我们就过两招?”
秦端跃跃欲试刚想答应,下一秒他突然说道:“有没有彩头?”
刘志全闻言顿时笑开了,“你要什么?甭管输赢,你若与我较量一场,我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