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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掘地三尺,几乎把各大视频站都翻了个底儿朝天,好不容易才翻出来了周辰瑜的几个零零星星的唱段,还都是说相声时随口唱的几句,没有一条是正经开嗓。
蓼风轩的班主周寅春老先生是相声、戏曲两门抱的大师,他的徒子徒孙们自然是两方面都有传承,只是后来戏曲行业有了专业的培养学校,他们这种老派的教学方式不再受到推崇,也就慢慢没落了。
另一方面,相声行业又在蒸蒸日上,于是久而久之,大家都将重心放在了说相声上,戏曲方面就逐渐成了“票友”,但每次说完相声返场的时候,人人都会来那么一出,算是不忘本。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联系到之前周辰瑜每次谈起唱戏时的古怪神色,晏朝简直对这背后的故事要好奇疯了。
唯独周辰瑜没有。
看他偶尔露过的那两嗓子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不会唱的,而且唱得很好。可是每回返场,他唱的基本上都是流行歌曲,不管粉丝怎么要求,他就是没有正经开嗓唱过戏。
晏朝的心情莫名奇妙地更加心烦意乱,他百无聊赖地接着刷字母站,首页就根据他的搜索跳出来了一条推荐视频:“蓼风轩戏曲之玉面小伶官”。
虽然说“玉面小伶官”这个名字取得挺好听,可能也足够吸引直男,但此时此刻,肯定是吸引不了晏朝的注意力的,毕竟这个玉面小伶官又不可能是周辰瑜。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明明从前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啊?
可是看周辰瑜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又不可能当面盘问人家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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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朝不由自主地就抱着好奇的心理点开了。
看了十几秒,还没等到人物登场,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但是封面却让晏朝移不开眼睛,原因无他,因为实在是——太糊了。
马赛克一粒一粒的,清晰程度简直像是十多年前的录像。
十几年前的蓼风轩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火热,那时候居然就有人录像了,这份古早的情怀,着实令人唏嘘。
一阵繁复迂回的西皮慢板的过门响起,“出将”门中缓缓走出一位娉婷袅娜的小旦,想必就是这位传说中的“玉面小伶官”了。
这小小的一方舞台,旁边简陋的乐器设备,老旧的舞台设施——
这不是像十多年前,应该差不多就是十多年前。
尽管形容尚小,身形却已然是炉火纯青,仪态万方。
过门后,小旦在台上转了个身,终于四平八稳地开口唱道:“西施女生长在苎萝村里——”
镜头是整个舞台的全景,因此非常不清晰,根本看不清演员的脸,但透过身形也能判断,年纪应该不大。
身条儿纤细婀娜,穿着一身素白缀花的长袍,肩上披着一块水蓝色绣纹的帔肩,头上顶着一套珠光宝气的蝴蝶状头面,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一步三摇,愈发显得光彩夺目,国色天香。
这位小伶官唱腔婉转动听就不说了,还是这样小小的年纪,就能有如此沉稳的气息,着实不易。
“……没多少开怀事常锁双眉。只为着守清寒柴门近水,每日里浣纱去又傍清溪。怕只怕负青春娇容自惜,对清溪时照影自整罗衣——”
晏朝虽然不怎么懂戏曲,但听了这一声开嗓,依然感到有些惊讶。
西皮慢板对唱腔旋律进行了加花和延伸的处理,曲调比原板要丰富、迂回许多,唱腔也更细腻、精致,这就对气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晏朝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
尽管整张脸上都涂着浓重的胭脂水粉,整体的轮廓也和现在略有不同,但那几乎刻在他脑子里的风流眉眼,让晏朝在一瞬间就产生了一种直觉。
西皮慢板,顾名思义,节奏非常缓慢,这几句唱完,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晏朝听得都快要睡着了,忽然间,这个让他一直以为根本不会动的镜头,终于吝啬地给了小西施一个面部特写。
大约也就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个头儿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嗓子大约还没有变声,调门儿又高又亮。
每一个动作与招式,都是有板有眼,楚楚动人,将少女的娇俏与柔婉演绎到了极致。
/????他绝对没有认错,这是周辰瑜。
十几年前的周辰瑜。
分明就是个大大咧咧、没个正形,满嘴花言巧语的纨绔子弟,虽然脸长得好看,但周身的气质却是一位活脱脱的北京小爷,和“娘”这个字半点儿都沾不上边儿。
谁成想扮上行头,上了台,竟能将女子的风姿演绎到如此地步,以至于让人生出了一种雌雄莫辨的恍惚。
若是不认识的人,怕都会以为这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小男孩儿。
要不是那张一点儿没变的风流俊俏的脸,晏朝完全无法把视频里的这位小美人儿,和现实中那个吊儿郎当的直男联系在一起。
于是第二天早上的化妆间里,连化妆师都吐槽他黑眼圈重得遮不住,出门去给他找更强效的遮瑕膏了。
化妆师出去以后,坐在旁边化妆椅上的周辰瑜冲他暧昧地挑了挑眉:“昨晚上干什么好事儿呢?”
这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气质,让晏朝不由得想起了百年前的民国戏园子里,众星捧月的绝代名伶。
整整一晚上,晏朝的梦里都是舞台上那位小西施的一言一动,一颦一笑。
周辰瑜以为他是老毛病犯了,瞬间没了玩笑的语气,问:“没事儿吧?”
晏朝:“梦到你了。”
晏朝对周辰瑜的印象还处于一种非常割裂的状态,好像十几岁的他和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一样。
他没好气道:“做噩梦了。”
乍一听到这个词,周辰瑜的眸色蓦地一沉。
但很快,他就转过头,饶有兴味地打量了晏朝一眼:“又是从哪儿看到的?”
周辰瑜:“……怎么没吓死你。”
晏朝说:“确实吓到我了,玉面小伶官。”
晏朝却说:“我是认真的,为什么现在不肯唱了?”
周辰瑜依旧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不想唱了就不唱了呗,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晏朝答道:“美人就算是惊鸿一瞥,也总是会留下一点儿痕迹的。”
周辰瑜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终于成功恶心到我了,你赢了。”
周辰瑜无奈道:“你说为什么?热搜都上了,点进去全是日娘捣老子的,好看么?”
晏朝一直以为他不懂这些营销公关上的弯弯绕绕,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昨天发的那支视频就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他原来什么都明白。
晏朝当然知道背后的原因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周辰瑜不想说,他也就不再逼问了。
他沉默了一阵,又问:“那为什么昨天又唱了?”
但是昨天“红鬃烈马”的热搜一上,周辰瑜没过十几分钟就发了视频,这要是现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周辰瑜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一样:“不过那条视频其实早就拍了。”
昨天周辰瑜的那条视频发了以后,立马吸引了一大波粉丝来舔屏,撕逼大战很快就消停了许多。
再后来,热搜点进去就变成了他的那条微博,至于那些不友好的内容,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广场上。
晏朝转眼看他,就见他莞尔一笑:“不是夫人在节目里说想听我唱的嘛。”
晏朝的神情微微一怔,但半晌后,依旧安静地看着他,难得地没反驳这个抄便宜的称呼。
这样认真又澄净的眼神,反倒把周辰瑜看得一怔。
只见晏朝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真挚中带着一丝近乎强势的热忱,让人无端觉得不容拒绝:“下次在舞台上,可以再唱一次《西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