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宴會廳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了聚會的氣氛,熙攘喧鬧,亂如廟集。三十多口子人,分布成了好幾堆,有的圍在點歌台旁邊,看著賈媛媛唱歌;有的圍坐在沙發上,互訴前情;還有人坐在四方桌旁,正在打升級……李睿與楊鵬走進來,如同雨點落入河水裏,沒有濺出任何的水花。值得一提的是,來的女同學並不多,算上賈媛媛與丁怡靜,不過是三四個。
兩人先去臨時會計那裏交了聚會經費,每人暫收三百元,多退少補。
楊鵬身上有點漢高祖劉邦的流氓氣質,跟誰都混得來,這一走進宴會廳,很多人都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便走過去一一跟他們說話。
李睿生性有些清高,除了四五個談得來的好朋友,跟其他同學關係都一般。這一走進來,四下裏望了望,發現李新碩正在對自己擺手,就衝他走了過去。
李新碩的父親與李睿老爸李建民曾是一個廠子裏的工人,因此兩人打小就認識,李新碩也就成了李睿除去楊鵬外另外一個死黨。
兩人也是好久不見,見麵後說了一陣子親熱話,坐下來,一邊嗑瓜子一邊閑聊。
沒一會兒,李睿就發現,丁怡靜坐在靠近點歌台的一座皮沙發上,而李誌超就坐在她身邊,滿臉堆笑的跟她攀談。丁怡靜臉上也帶著笑,似乎跟他很聊得來。
李睿看到這一幕,哪怕是已經決定不再想著她了,還是非常心酸。他自命清高,性格裏也有些小孤傲,平時非常注重個人在眾人麵前的表現,因此絕對不敢當著大庭廣眾,跑到丁怡靜身邊去獻媚。這不是他的風格。因此,他也就隻能遠遠望著。
廳裏這些人沒有組織的打發了一陣時間,差不多六點半的時候,李誌超就跑到台上,手持麥克風開始講話。無非是強調同學聚會的偉大意義等等,又說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到這裏時,他忽然話鋒一轉,號召所有同學熱烈歡迎特意從省城回來參加同學聚會的丁怡靜。
台下的人們雖然有些納悶,但還是都鼓起掌來。丁怡靜非常驚訝,臉上泛起苦笑。
李誌超再回到丁怡靜身邊的時候,臉上就有了得意的神色,好像在她跟前立了一個大功似的。
李睿看在眼裏,除了在心裏恥笑某人,也沒有別的可做的了。
稍後酒宴開始。
三十多人,分成五大桌,每桌六七人不等。李誌超身為班長與組織者,把丁怡靜與賈媛媛兩大美人安排到了自己的左右手座位上。眾人見了都高呼不公平,可是誰也沒辦法,權當個笑話樂了便是。
也不能說全沒辦法,很多嫉妒李誌超的男同胞,不約而同的前往他那裏敬酒。李誌超雖然在工商部門曆練了很多年,酒量已經在酒場上練出來了,可還是獨虎難鬥群狼,很快就喝高了。這些人還故意耍壞,表麵上許可李誌超喝多了白酒之後可以喝啤酒或者紅酒,其實是要他喝攙酒,那樣醉得更快。可憐李誌超明知道大家是這個意思,礙於麵子,卻也不能不喝。
光楊鵬一個人就敬了他三回,回來後,低聲對李睿道:“給你出氣了。”
李睿唯有苦笑,看著李誌超滿臉通紅、醉意熏熏的狼狽模樣,有些解氣,也有些可憐他。
人啊,太出頭了不好,尤其是在大眾情人麵前強出頭,那樣會死得更慘。
“出頭的榫子先爛!”李睿默默的告誡自己,永遠不要強出頭。
吃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李誌超已經被灌得跑出去上了五趟廁所。在他某一次再次出去的時候,丁怡靜忽然起身要走。
她的舉動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李睿表麵上對她並不關心,其實耳朵一直高高豎起聽著她那邊的說話聲,聽她要走,心裏很鬱悶。
賈媛媛忽然叫他道:“李睿,丁怡靜要走啦,你作為她的老同桌,不跟她喝杯酒嗎?”
李睿聞言又驚又喜,在心裏記了賈媛媛大大一個好,轉過身看過去。
丁怡靜見他轉過來,也看向他。兩人目光在空中交會,丁怡靜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這一刻,他心傷若死。
賈媛媛還在極力撮合兩人,對他說:“丁怡靜轉到咱們班以後,一共隻有兩個同桌,先是你,後是我。我跟她喝過了,你不跟她碰一杯可不像話。”
丁怡靜聽了沒說話,似乎是無可無不可。
李睿知道自己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否則以後自己在丁怡靜眼裏真就跟普通同學一樣了,忙端起杯走過去。丁怡靜見他過來,就也端起杯,不過裏麵隻有半杯啤酒。
賈媛媛忙給她倒滿。
李睿感激的看向賈媛媛,心說這女人真好,她怎麽忽然對自己這麽好呢?
在眾人的注目下,李睿與丁怡靜的酒杯碰到一起,兩人對視一眼,剛要喝掉杯中酒,門口忽然有人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大家快出來幫忙,於震讓人給打啦!”
喊話的是李誌超。於震一直是他的死黨,剛剛陪他一起出去解手。既然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那肯定不是假的。
一聽說同學被人給打了,又是班長號召幫忙,人們哪裏還顧得上吃喝,紛紛跑了出去。看熱鬧也好,幫忙也好,總之是都過去了。呼啦一下子,宴會廳裏就變得空空蕩蕩。
隻剩李睿與丁怡靜。
丁怡靜見人都出去了,包括賈媛媛在內,就把酒杯放回桌上,拎起包,不冷不熱的問道:“你怎麽不去?”
李睿見她竟然不喝,心中怒極,狠狠的瞪視著她,把手裏的杯中酒咕嘟咕嘟喝了個幹淨,重重的砸在桌麵上,也沒理她,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丁怡靜呆了下,看看他那空了的酒杯,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李睿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於震正被一個年輕體健的平頭小夥子踩在腳下,趴在某包間門口,鼻青臉腫,嘴裏罵罵咧咧的,卻是一動不能動。而班裏這些同學們,俱都圍住了兩人,群情激昂,紛紛要那小夥子放人。那小夥子隻是冷笑,並不說話,更不放人。
忽然間,有個跟於震不錯的、名叫張兵的男同學衝了上去,掄起老拳砸向那小夥子的腦袋。那小夥子冷冷看著他,一動不動,眼看拳頭就要打到頭頂了,倏地飛起一腳。
眾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他已經收腿回去,再次踩住了於震的脖子。再看張兵的時候,已經被踹得倒退兩步,撞在了人群裏。還好有人扶住了他,要不然他會跌得很慘。
見這小夥子露出了這手功夫,同學們冷靜了很多,雖然依舊在指責那小夥子欺負人,卻沒人敢再次往上衝了。
李誌超四下裏望望,高聲喊道:“大夥兒一塊上,把於震救出來,打死這孫子。”
沒人理他,賈媛媛走出來衝那小夥子說:“朋友,有話好好說,別打人啊。”那小夥子對她挺客氣,道:“明明是他先打我的。”
賈媛媛尷尬的笑了笑。
眾同學都知道那小夥子說得準沒錯,於震張兵李誌超等人當年都是班裏乃至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沒少跟人打架,甚至把人的肋骨打斷過。這種囂張跋扈的性格,被他們幾人從學校裏帶到了社會上。如今三十歲的人了,依舊是一言不合就要掄起老拳。可惜,今天於震顯然是碰上了硬點子,不是那種可以任他欺負的老實人,他也就終於吃到了自釀的苦果。
賈媛媛又說:“我們先替他跟你賠不是了,你先放開他吧。這樣……多難看啊。”那小夥子說:“不用跟我道歉,他沒打著我。他調戲我們首長的妹妹來著,活該挨揍。今天我不踩死就是便宜他了。”
李誌超怒了,衝著大夥兒喊道:“他媽的你們到底是不是於震同學啊?剛才還好哥們好弟兄的一起喝酒來著,現在碰上事了全他媽縮了,屬王八的呀?”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更沒人上去幫忙了。很多人還把他也埋怨上了。
李睿來晚了,隻能站在人群外圍,聽到李誌超這番話,苦笑著搖搖頭。他李誌超被人尊稱一聲班長,還真把自己當成大家夥的領導了,竟然敢跟大家叫囂這種話。就算他是大夥兒的領導,想使喚大家,也不能連喊帶罵啊。這個人,活到現在這個年紀,竟然還是不會做人,真納悶他是怎麽在官場裏混下去的。
突地,有人輕輕拍了他肩頭一下。他回頭看時,卻是丁怡靜,有些驚喜,卻也有些厭惡,暗想,剛才連杯酒都不肯賞臉,現在又招惹老子幹什麽?
丁怡靜低聲問道:“於震怎麽樣了?”李睿說:“讓人踩著呢。”丁怡靜吃驚不已,輕啟朱唇,道:“為什麽呀?”李睿低聲道:“好像是調戲女人來著,還打人……”丁怡靜緊蹙秀眉,道:“李誌超又衝誰發火呢?”李睿說:“他嫌沒人上去幫忙。”丁怡靜說:“是啊,你們怎麽不上去幫忙啊。再怎麽說也是自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