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小时内,猫三昧连续说了五次自己熬不住了想回房休息,却被我硬是留下了,我看到她的神色也是越发地苍白,眼神也更加黯淡下去。愣是撑到了一个小时时,猫三昧真的坐不住了,她突然站起了身来,提高了嗓音,有些怨愤地道:
“小灰灰,你今天话……有点多啊,你猫姐我……真的很累了啊!”
猫三昧突然雷霆大作,让我一愣,但是心中一定,自然意识到了其中有鬼,于是我急忙挠了挠脑袋,道:
“哦,这样啊,我想猫姐你平时都精力旺盛的,还以为你会熬得住呢……那对不起了,猫姐你先去睡吧,好好休息啊。”
猫三昧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她有些愧疚地看着我和凌子蟾,道:
“对不起啊,小灰灰……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
得到了我的放行,猫三昧就像是获得了解脱一般,如释重负,道歉之余欣慰一笑,急忙转身离去,但是猫三昧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掩饰自己内心的人,看到她行色匆匆,身子都有些歪歪扭扭的样子,我和凌子蟾看不出有问题那就是我们脑袋有问题了。等到猫三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我和凌子蟾也立刻跟着她的步伐追了过去。在猫三昧的房间门口,我们试图打开房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于是我们等待了几分钟,确认里面没有动静传出后,就狠狠敲了敲门,大声喊叫她的名字。
“猫姐?猫姐?”我开始大声呼喊,试图把房间里的猫三昧吵醒。但是果不其然,就和昨天晚上一样,猫三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好像空无一人一般。
凌子蟾转头看向了我,道:“三昧有藏目术,就算我们在屋外,她也应该感觉得到,现在她却没有动静,怕是有问题。”
听到凌子蟾的话,我重重点头,然后对着眼前的橡木门重重一脚,直接把脆弱的房门如同纸窗一般踢了个粉粉碎,我和凌子蟾疾步跑入,却发现猫三昧软趴趴地瘫倒在了床上,双腿荡在床沿,双手敞开,以十字架式的姿势面朝天昏睡着,甚至都没有更换睡衣。
凌子蟾大惊失色,他疾步上前,直接坐到了床边,一把抱起了猫三昧,然后把手掌轻轻贴在猫三昧平躺的胸口上方。
几秒钟后,凌子蟾的脸色越发难看,一双剑眉也是越缩越紧,嘴唇也是开始颤抖起来。
“三昧……没有心跳了,她……已经死了。”凌子蟾突然用一种几乎崩溃的声音道,他突然松开了抱住猫三昧的手,整个人都几乎向后仰倒下去。
“死了?怎么可能呢?!”我不敢置信地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猫三昧的手腕,用我的手指感受着,却发现她的手腕根本就没有任何脉搏的迹象,真的就跟一个死人一样!
我抬起头,对上了凌子蟾惊骇的目光,一瞬间,一个可怕的结论在我的脑海里盘旋起来。
“子蟾哥,我出去看看!”我厉声道。凌子蟾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猫三昧,冲我点了点头。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尔后又冲出了别馆,却突然在别馆外的中庭里撞上了神色匆匆跑回来的雨瞳,这个之前自称是去洗澡的小丫头神色仓惶地从外面跑了回来,差点一头撞在我的胸口之上。
“瞳瞳?”
我见到雨瞳汗如雨下的模样,疑惑不解,而见到我,雨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面如铁灰地道:
“粑粑,大事不好了!……我刚才偷偷潜进民宅里检查过了,城市里一个活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好像死了呀!”
见到神色阴诡的雨瞳,我不由得心生不祥,于是顺便一手撩过了雨瞳雪白如藕的手臂,拖着她便三步并作两步向外出跑。
“带我去看看!”我不多言,提着雨瞳就一路小跑,穿过了立着密集雕花石柱的庭院,穿过了高高低低蜿蜒曲回的道路,从别馆所在的高坡穿过了用铁青色八角石支撑的石桥,最后跑入了别馆附近商铺挤密集青石板街。海姆冥界的夜色如同生铁一样坚硬。
街道内,一道道尖顶的黑影矗立在大道尽头,哥特式的屋顶直刺夜空,像是*挺胸的铁甲骑士竖起密集如林的骑枪。
随着我和雨瞳的并肩齐奔,地面在微微震动,细碎的沙尘如同雪浪般滚动着前进。
如此时刻,我们也顾不上私闯民宅的不道德行为,雨瞳拉着我冲进了几栋密密挨着的民宅之中,我们像是欧洲中世纪时期的大地主一样挨家挨户、走街串巷地搜罗检查,巡视着每一户民宅内的情况,但是检查的结果却是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整整一条青石板街的民宅内,居然真的就没有一个活人,白天时还谈笑风生、往来礼让的市民就像是突然间断气了一般,躺在了各自卧房的床上居然就没有了动静,而且一个个面色安静祥和,丝毫没有狰狞痛苦之色,就好像在睡梦之中安然与世长辞了一般。
一连查探了十多户民宅都是此状,我和雨瞳就没有继续搜罗下去,因为看这座城市漆黑无边的景况,大概继续搜下去也是一样的情况。
雨瞳战战兢兢地看着我,小脸上铺满了惊恐与不安,颤声道:
“粑、粑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这个国家都是死人吗?”
“尸者的国度……”我突然想起了林芝豹曾经说过的话,“林校长说过,中庭,也叫做尸者的国度……瞳瞳,咱们大概一开始就想错了。这个国家的人之所以不会死,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啊。”
雨瞳惊恐地道:
“那猫姐她……”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矮子让我们不要多问中庭的真相,因为这个真相实在是太过让人难以接受。因为猫三昧……早就已经死了。所以矮子叫我们不要多问,与其让凌子蟾和我知道猫三昧已经死去的消息,倒不如让我们以为猫三昧选择留在了这片宛如天堂般的极乐土地上,永远安定宁和地生活着,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同样的,其他答案也呼之欲出了,雁北辰教授也是,当初和他一起进入中庭的那些考古队员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早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才能够长生不死,所以他们才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和原来的世界格格不入,不属于那里。也难怪时不时会有叛乱者想要离开海姆冥界的国境线逃到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地带,因为比起作为一个死人,他们宁可选择有尊严地选择死亡……
“猫姐,她怕也早已经死了。”最后,我用一种几乎从牙齿缝里推挤出来的艰涩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害怕的结论。
“这么说,果然是狮子在骗我们。”雨瞳咬牙切齿地道,“白天的时候你问他,他硬是说城里的人到了晚上要补充能量,这简直就是胡扯,果然他有不能告人的秘密。粑粑,我们去找他算账吧?”说着,雨瞳一转身,就想朝着斯芬克斯所在的行宫方向跑去。
“不可。”我一把拉住了雨瞳的脖颈,冲她摇了摇头,认真地道,“还不是时候。昨晚也是这个情况,但是第二天大家都醒过来了,能说会话,照样走动过日子,说明这里的人明天可能还能照常醒来。而且我们明天就要采取行动了,也不好现在大晚上去找斯芬克斯,跟他决裂揭他的老底,提前让他对我们下手。”
雨瞳既急且怒,力求挣扎,但是听我一番话,也是渐渐平息了怒意,恢复了冷静,不再凭借着一腔热血想要去找斯芬克斯算账。我们很快折身返回了别馆,回到了别馆之后,包括凌子蟾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了猫三昧的卧室之内,猫三昧突然间“毫无动静”如同死人一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别馆内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凌子蟾怀抱着猫三昧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目光呆滞,不言不语,沉默以对,而其他人则是站成了一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地面对着他和他怀里的猫三昧。矮子面色沉郁,他坐在凌子蟾旁边的床沿上,托着腮帮子,道:
“哎,一开始猫三昧还有这块地方就让我觉得不太对劲了……本来我想咱们早点想办法离开,什么都好,现在真是说什么都晚了。有些事,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
凌子蟾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了矮子一眼,道:
“谢谢你费心了,但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捏了捏拳头,看到仰面躺在凌子蟾怀里面,刘海凌乱、毫无血色,没有一丝生机的猫三昧,我的心顿时如同刀绞一般的难受,我坐到了凌子蟾的边上,把我和雨瞳在街上的见闻告诉了众人,听到我的描述,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和诡异,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如同雷雨之前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整个海姆冥界的人,都是死人吗?可是他们大白天一个个都好好的啊,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就跟普通人一样,怎么到了晚上就会这样?”娃娃汗如雨下,惊怒不已地道,“猫三昧……她的身体现在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
我定了定神,然后转身,面对着我房间身后那被郁金香形吊灯照亮的昏暗空间,道:
“意如,如果你在的话,出来解释一下吧。我们决定跟你合作了。是时候出来告诉大家真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