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从朝车窗外看去,只见公路上走来一支队伍,纸人纸马肃静回避,白事的仪仗一应俱全,原来是办丧事的。说起办白事,似乎现在是越来越复杂,从早先的开个追悼会到现在的一应俱全,不知道是不是那段相声《白事会》起的作用,反正现在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全,业余和尚业余喇嘛比比皆是。
其实有几个业余和尚也能理解,但是出现业余喇嘛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这么信任外族和尚呢?毕竟喇嘛一教在中原根基不深,只有清朝红火一阵,要是旗人这样也就罢了,明明又不是。由此可见盲目消费之风甚烈。
传统的白事风俗中,有些来源于民间传说,有些是有法术根据的。比如念经,其实只有前七天有用,也就是说接三、头七这两天有用,之后就算你一直念到七七,也只能向大家表明你打算为死人多花点钱,于死者已经毫不相干了。七天之内亡魂不得超度,那就留下来了,以后要想超度就得是另外一番法事了。
至于摔盆儿打幡儿的风俗,则完全是没用的。这两样本来是法师作法时的道具,后来有些人没请法师的时候,看别人摔打他也摔打,慢慢的就成了风俗。让一个不会法术没有法力的人把家里的盆都摔了也没用。
至于寿衣,现在基本上都是道家的装扮,其实这样挺不合理的。且不说寿衣在鬼魂那边能不能用上,就算用上了估计也起不到什么好作用,因为没几个鬼魂会喜欢道士这个职业。比如你穿着jing服在流氓堆儿里走,人家看不透你就算了,看透了肯定一顿臭揍。有的死人身上还要盖一条金刚经被,这就更不通了,你到底是佛教的还是道教的?
绝大部分人死了以后自己就归到yin间去了,少部分再经过胡乱做几场法事,也能超度。只有极少数几个留恋人世的会存留下来,这样的你让那些做白事的去做他也没能力,只能等方中仙这样的法师来处理。
方中仙看了看出殡的队伍,前后足有四五十人,除了有几个妇女大哭以外,全部都在低头走路,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除了……
“并肩子,空窑儿!”方中仙道。
“我说什么了!哼哼,我就知道不对么!”毛道得意的说。
“什么叫空窑儿?”胡云从小声问道。他只知道“并肩子”是哥们儿的意思,也就是说方中仙那句话是跟毛道说的,不是跟他说。“空窑儿”他就不明白了,他师父也不是那么负责人的人。
“空窑儿就是说棺材里没人,人没死的意思。当然现在都没棺材了,骨灰盒也算。反正就是说这人还没死。”方中仙道。
“没死就出殡?”胡云从诧异的问道:“您不会看错了?”
“看错是不会的,那人就在边上跟着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冤情之类的,反正一直都跟着。”方中仙道。
“那怎么办?”
“弄回来呗,既然看见了就是缘分,不能不管。”方中仙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朝车窗外一指,然后手指一勾,回手掏出张茅山符一卷,装在了口袋里。
出殡的队伍走的都慢,汽车又等了五分钟才过去。胡云从对于方中仙的手法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劲的要求跟他学。
“那可不行,你是王广泰的徒弟,我不能随便教你。你要想跟我学这叫跳门儿,首先得先跟王广泰断绝关系。”方中仙道。
胡云从为难的看着方中仙,这个条件显然太苛刻了。
毛道一把将可怜的枪神搂住,说道:“小子,不跳门儿也可以,晚上打麻将的时候你机灵点,只要你师父输钱就行。”
“晚上我们要打麻将吗?”胡云从问。
“嘿嘿,你知道我们原来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毛道问。
“是什么?”
“三缺一啊!”方中仙和毛道大笑:“现在有了你,你以为你还跑的了吗?晚上最少十六圈牌,你师父要是和牌超过五把,我就不教你了。”
“十六圈,五把……”胡云从默默的计算着,这个任务可够艰巨的。
车到了天津市内停下,方中仙让胡云从和他师父联系,先别告诉他还有谁来了。胡云从很快打通了电话,王广泰听说徒弟来看他很高兴,问在哪见面。方中仙想了想,小声问毛道:“中餐西餐?”
“西餐,西餐贵还吃不饱,然后夜宵再来一顿。”毛道说。
“起士林。”方中仙告诉胡云从,约了在小白楼的起士林见面,正好这里离津皇大厦也近。
胡云从看着方中仙和毛道意气风发的眼神,感觉到一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杀气。
王广泰看了看时间,离和徒弟约定的五点半只差十分钟了,这才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下了电梯,打了一个车直奔起士林。路上只用了五分钟,就来到起士林门前。付钱、下车、上楼时间刚刚好。
见徒弟,来晚了显得不绅士,来早了没身份。
“师父!”
王广泰一上楼,就看见胡云从远远的朝他招手,好几年没见徒弟了,这小子胖了。王广泰快步朝这边走来,哈哈笑道:“你小子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话音未落,王广泰感到身边一阵恶风不善,出于多年修炼的本能,他飞快的朝边上一闪,一只手掌将将的擦着他的耳边扫过,带起的掌风把他的耳轮扫的生疼。与此同时,另一侧传来一阵熟悉的法力波动,一股yin柔的力量悄悄的逼近了他的肋下。
“老方,老毛!”王广泰用了个“虎抱头”,这是个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抱着脑袋蹲地上等着挨打,他不还手嘴里可没闲着:“你们俩来就来,打我干什么?”
毛道收回自己的手掌,在王广泰头上拍了两下:“我们哪打你了?我们打着你了吗?”
方中仙收了自己的法力,幽幽的说道:“你不要做贼心虚嘛,平白无故我们为什么要打你呢?你说是不是啊,小胡?”
胡云从尴尬的看着他们三个,不知道应该帮那一头儿。
“你个小兔崽子,帮着外人打你师父!”王广泰对他们俩没招,只好冲胡云从发火了。
“行啦,要不是他我们还不知道你骗了我们这么多年!说,你今年多大了?”方中仙问。
王广泰被揪住小辫子,顿时没了底气,说道:“多大……我28啊,你们俩29,比我大一岁,不信你看身份证。”
“放屁,你明明已经三十了!身份证有屁用,两百岁的我也能做的出来。”毛道说。
“你要这么说也行,那我就是三十了。”王广泰道。
“那你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也不能算骗,各地风俗不一样。我生ri小,天增一岁地长一岁,听着是三十,其实就是二十八。”王广泰道。
“哦,天增一岁地长一岁你就二十八了,那要是你爸送一岁你妈给一岁那你就二十六了?”方中仙问。
“你爷爷送一岁你nainai送一岁你就二十四了。”毛道说。
“你叔叔一岁你婶子一岁你就二十二了。”
“你大爷一岁你大妈一岁你就二十了。”
“你舅舅一岁你舅妈一岁你就十八了。”
……
“你外甥一岁你外甥媳妇一岁你就两岁了。”毛道说。
“你徒弟一岁你徒弟媳妇一岁你就没了!”方中仙拍着王光泰的脸蛋说道:“你就没了!”
胡云从看师父可怜,在一旁怯怯的说道:“我没媳妇。”
毛道马上拉住王广泰的手热情的说道:“恭喜你,王广泰小朋友,你还剩了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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