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声戛然而止。
“——阿歇?”
“阿歇你听得到吧,对不起,我刚刚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儿生气——”
蒙景安有模有样地啜泣了一声,“你早点回答我就不会这样了嘛。”
路歇在窗前站定。房间隔音做得很好,后院里客人的笑闹声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
“你现在为军部的谁做事?”他扶着窗框,把窗户拉开了一道缝隙,让自然风吹进来——他现在有点呼吸不畅。
“你要不要先猜一猜?”
“总不可能是冯黎。”
“亲爱的,”蒙景安大笑,“现在军部早就不是那糟老头子做主了!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你前东家,换届这种大事你都没关心过?”
他皱起眉,“少说废话。”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不告诉你比较好。你先别急——我可以跟你说的是,海蒂现在很好。只要我的事做成了,保证能顺利送她回国。”
“你跟军部的人掺和在一起,却告诉我海蒂现在很安全?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你不相信我?”蒙景安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你要相信谁?蹇予悯?好啊,那你现在就去跟他说,说一切都是军部的人在背后操控的,包括意外标记你、娶你、上你,让你给他生七八个孩子——”
“闭嘴!”
“太好了,看来你们真没上床。”蒙景安拍起了巴掌,“这下我不用杀他了,计划不变。快问问题呀,你之前不是拼了命也要去找宋孚吗?我比他好多了,你不用给我什么,我免费让你问。”
“……你为什么会跟蹇予容接触,她是什么人?”
“不是我去接触她,是她主动来接触我。她嘛,以前是个做生意的。现在她一心一意做她的军嫂,万事围着她老公转。老公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老公当然就围着军部转喽,毕竟是司徒越的小儿子。司徒越你该认识?他可是从十一区军部爬上来的,你不会不知道他吧。”
“你在跟司徒越合作?!你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司徒越那种人可能让你占到便宜?”
“别激动别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你放心,你不会有什么事。你只要继续好好听我的话,海蒂也会没事的。最近很难受吧,我明天就把新的h-15给你。”
“……”
路歇转过身,倚靠着墙壁做深呼吸。
半晌后他又问,“蹇予悯跟军部到底有什么仇?”
“他要断人财路。”
“什么财?”
“我一个底下做事的怎么会知道?”
他在撒谎——他明显知道。
但他没有给路歇追问的机会。“好了,已经很晚了,快去睡吧,明天的事可很费精力呢。”
“费精力?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过了两分钟仍无人回答,应该是通讯被掐断了。
路歇一把薅下耳朵上的东西,扔到床头柜上,脱力般的跌坐到椅子里。
一室寂静。
……
婚礼当天阳光灿烂,湛空如洗。承办典礼的国家纪念堂外人流如织。时不时有白色或者粉色的气球不知从谁手中挣出,被欢笑声托起,悠悠荡荡追向天边的薄云。
新人的亲属和朋友已经进入了礼堂,现在围在外边的是媒体、群众以及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
他们都在等待新人到来。
纪念堂大门前的长阶被宽约六米的红毯一分为二。红毯两旁每隔两米摆有紧裹着白纱的花台,风信子、铃兰、玫瑰和鸢尾等花卉饰于其上,招来不少蜂蝶。
一队身穿象牙色缎裙、头戴常春藤环的小女孩站在台阶下的鲜花拱门前,个个都睁大了眼,顺着门前的大道往东看去。
现在是十点二十。还有十分钟,alpha就会乘坐婚车抵达这里,手捧一束今早才摘下的白玫瑰,迎接稍后到场的爱人。
蹇予悯乘坐的揽胜出现在了视野中。虽然被用来作了婚车,车身上却并没有太过夸张的装饰,只在引擎盖、车门、车尾处系上了式样朴素但更显庄重的白色纱绸。
片刻后揽胜端端正正在鲜花拱门前停下,车门打开,alpha拿着花下来了。
阳光给他的眉眼镀了一层金,再加上不收敛喜悦的微笑和一身挺括的礼服,他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迷人。
照相机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刻。
搭载omega的车一出现就引起了一片骚动——那是一台媒体从没拍到过的宾利慕尚。
一定是不久前新买的。是给新婚爱人的礼物吗?
不过媒体没顾得上车的事,因为今天的绝对主角是车里坐着的omega。
终于能看清他的样子了。
蹇予悯走过去拉开车门,一手撑在门上方防止omega撞到头,一手扶他下车。
路歇弯腰从车内走出来的那一瞬间,镁光灯差点盖过了阳光。
记者们透过镜头如痴似狂地扫描着这张面孔,已打了成百上千字的腹稿形容这个omega——
五官如同标尺刻画过一般精致得当,压制住了繁复的衣饰而不使其显得艳俗,但在规整的完美之余又添了些彰显出特别的细节:譬如一对不对称的酒窝,鼻尖上一小颗不能被化妆品遮住的黑痣,或者奇异的蜜黄色虹膜。
这些细节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一个至臻至善的艺术品那般易碎,而多了些活人的生动强健。
汇成一句话就是,是人们能想象到的,男性omega最理想的样子。
现在那捧还沾着露水的白玫瑰被送到了他手中。人们这才看见他手上的白色手套——一朵银线绣成的玫瑰盛开在他的手背上。
记者又积累了素材:两人的定情之花是玫瑰。
路歇挽住蹇予悯的手臂,沿着红毯走上台阶。
女孩们在他们身前领路,怀里抱着装满花瓣的篮子,一路走一路抛洒。
进入礼堂后坐在最后排的宾客率先起立鼓掌欢呼,路歇朝他们微微一笑,和蹇予悯站得更近。
又往前几步,他看见了几张昨天在派对上见过的脸,向他们颔首示意。
猫眼石一直没有传出声音。
所以蒙景安在哪儿,会不会也在他们中间?
可是人太多了。这上百张脸他根本看不过来。
军部的人又在哪儿?他们应该都穿着军装……
找到了,在第一排。
司徒越较三年前苍老了许多,看来军部的日子不太好过。
他旁边那人的肩章上有六颗星——是现任军部首?
看着还挺面熟。
照常理来说,现在能坐上军部首的位置的人,在三年前绝不该寂寂无名。
很有可能是当年那几大上将中的一个。
他正回忆着,却突然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怎么了?”蹇予悯很轻地问,看不出来嘴唇动弹了。
“……没事。”
他低头,把花束里稍稍有些歪的玫瑰枝扶正。
他已经很多年不会用这种形容了——
那是比g53直径达的枪口还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双眼睛,幽深瞳色淬着绞肉战场的血与火,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恐惧到不能动弹。再多对视一会儿,他怕自己会被唤醒拔枪射击的本能。
军部首为什么会来参加蹇予悯的婚礼?他和蹇予悯有什么——
等等。
他知道为什么这人看起来面熟了。
……
虽然是光照充沛的白天,礼堂内依然灯光绚丽,与室外似乎不在同一个时间维度。
巨大的枝形吊灯从穹顶垂下,证婚人便站在吊灯中央的水晶流苏下方。
在管风琴的恢宏乐声中,路歇和蹇予悯在证婚人一步之远处站定。
证婚人是蹇予悯一位长辈,路歇并不认识。
他白发皑皑,面目和善可亲,看向路歇的目光再温柔不过:
“很高兴今天能够见证两位在此结合,无论贫与富,顺境与逆境,从此携手共同度过一生……”
他吐字十分清晰,语调也让人十分舒服。
“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合法伴侣,现在请你们交换戒指。”
戒童举着婚戒盒跑来。
他没参与婚戒的挑选,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样子。
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的是两枚钻戒,看大小至少有三克拉。
只有受邀的媒体才能进入礼堂,因此闪光灯不会在不合适的时候亮起。
路歇已经对蹇予悯特别的审美免疫了,面不改色地伸手让蹇予悯把那颗小鸽子蛋套在自己无名指上。
蹇予悯还做了个十分多余的动作:弯下腰去亲吻了戒指。
路歇并不打算礼尚往来,拎着戒指推到alpha的指根处就算完事。
“现在你们可以拥吻了。”
蹇予悯在他耳旁说,“还在心不在焉。”
他笑了一下,“昨晚太兴奋,没睡着。”
他们又一次在掌声里接吻。
谢天谢地这次蹇予悯没来湿的。
但是恰恰又在这种时候,联络接通了。
“亲爱的,你往右移十厘米好吗?狙击手视野不是很好。”
他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心脏都要从身体里掉出来砸到地板上。
蒙景安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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