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刘然一愣,“什么下一个,你是说目标吗?不是只有一个——”
路歇凑近镜面,似乎在观察自己上身的伤痕,嘴里轻轻哼着歌。歌的调子还挺欢快。
“我看看……”刘然扯过他随手放在床边的纸。
纸上是前国家药物管控司司长的名字和信息。这个人无关紧要,刘然了解得不多,不过他有个人尽皆知的事迹:在退休前的最后一天把前药管司副司长,也就是司徒越首长的大女儿弄进了监狱。
虽然刑期不长明年就能出狱,“贪污犯”这个名头却是终身的,挺膈应人。有传言说司徒首长为这事摔过帽子。
总而言之,这人算是跟司徒首长有私仇。
“什么时候说过要处理这个人的——等等,”
刘然好像忽然有点明白路歇要干什么了。“……不会还有吧?”
omega终于肯把上衣穿上了。他左手系扣子,右手从裤子口袋里又掏出了几页纸。
“……”
刘然咽了口唾沫,视线从纸页上依次扫过。
某少将的世仇、某大校的宿敌,甚至还有某将军的伴侣豢养在外面的情人。
他又恍然:这些首长们昨天貌似都到文职部高级公寓“探望”过路歇。所以路歇这样乱来是得到许可的么?一切就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雇佣?
……别开玩笑了,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一定是这疯子自己头脑发热,想通过这种蠢到家的方式来拉拢各位首长。
“这也太……就算做得到,也一定会犯众怒……媒体肯定又要大做文章……”
“为什么?他们只不过会遇上意外而已。”路歇把一把pr插进后腰的枪套里,“人总会遇到那么一两次意外。”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回去报备进度……”
路歇点点头,“嗯,你回去吧。”
他看着路歇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外面很冷。——你饿了吗?我打算先去那家餐厅吃饭。”
“……没有。但是请等等,您真的要……”
“再见。对了,新年快乐。”
门被关上。
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片刻后转头去看台历上的日期。
……什么新年啊,明明还有八天。
……
“求求您——”孟安阳顶着一头碎玻璃渣跪在了门岗面前。“我找蹇先生,我找蹇先生……让我进去吧!我有蹇先生想知道的很多东西,只要让我进去……”
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警笛声了。他的车侧翻在了一公里远的荒坡上,从那儿徒步过来耽误了不少时间,警.察便赶了上来。
不过如果政法学院坚持不让他进去,争取到再多时间也无益。
门岗投来的视线无疑是鄙夷的,但他没心思在乎。“能麻烦您去告诉蹇先生一声吗……这对他真的很重要,我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我知道哪儿有证据,蹇先生一定会想知道的——”
“蹇先生最近不方便接待客人。”门岗语气平淡,“您来得不是时候。”
“我没说谎!求您了,通报一声,通报一声就好——”
“蹇先生现在没法见客。难道您认为我在说谎?”
“……”
这时门岗的通讯器忽地一响。“你等下。”
他扬起脸,难以克制地目露期待。
半分钟后门岗的脸重新出现在窗口,朝他一点头:“同意放行。”
门禁杆慢慢升起。
孟安阳以前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进到政法学院内部。
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把所有异己摒除在外。最不可思议的是维持它稳固性的不是武力,而是传统。
虽然他对传统的可靠程度信心不大,但目前这里是他能想到的最理想的避难所,毕竟连蹇予悯自己都选择躲在这儿。
谁都不想太早玩完。来找蹇予悯,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如果蹇予悯斗得过那些人的话。
还是有希望的——至少目前看来他在舆论这一块儿很有一套,有的媒体不是已经都调转矛头开始攻击警局,连带着质疑最开始张奕那事的真相了么?如果他能翻转局面赢得民众呼声,军部说不定……就会妥协呢。
“孟警督。”
他认出了来人是蹇予悯的助理,赶紧迎了上去。
“您的脸在流血。”
伸出去的手被无视了,他只有赔笑。
“……刚刚不小心划伤的,没太大问题。”
“那就好。”助理转过身,“请您跟我来。”
见到蹇予悯,孟安阳才知道为什么门岗说他不方便见人。
蹇予悯居然坐在轮椅上。
“是因为一些意外。”当事人比他平静得多。“我们总难免遇上意外,不是么。”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谢谢您大发慈悲给我一个机会,您大公无私,不计前嫌,果然和那些伪君子不同……虽然迟了,不过我还是想向您道歉,但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上次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他们要做什么就连我一开始都不知道,我也是被他们蒙骗了才会……”
“没必要再提那些。”蹇予悯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当然,当然当然——不提那些了。我来找您,是对那些人的暴行忍无可忍了……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吗?他们要强制集中一整条街道的omega,我猜测他们是要把这些omega送到月湾坛去……”
“这我已经了解了。”
“还有,那几个学生已经被秘密执行了枪决,但他们却对外界撒谎说这些学生回家了……”
“有证据吗?”
“他们的父母没见到人,他们父母可以作证!何况殡仪馆那边有尸体火化的记录,十多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
“这些人的父母都不在中央区,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他们。殡仪馆没有记录。”肖助理插嘴道,“或者说已经被销毁了。”
“……”
这些蹇予悯都知道。
孟安阳额上泌出冷汗,那自己还有什么足以换取庇护的消息?
“之前我也说了,我出了些意外。”蹇予悯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旁边,“有时候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会忘。今天我原本以为能听到些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事,希望我不是在浪费时间。”
“鸢尾那个韩永年大力支持的项目有问题!是郊区一所为十二岁前分化的omega开设的特殊小学,我几年前去那儿做过义务教员,教他们防身术,几个小孩告诉我说他们每周都要被老师领去‘参观’议庭……”
蹇予悯总算有所动容。
“……这种事往往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他赶紧道:“我当时在那儿看到有好多学生,都才十一二岁,但大着肚子——那些老师很吝啬,都不肯带他们去保育医院,还睁眼说瞎话,说他们得了肠胃病。那特殊学校到现在都好好的,我同事说一直都有这样的学生,您的人现在过去肯定能找到他们,只要不事先惊动那些老师——”
“这主意是不错。”
他长长松了口气。“谢谢您蹇先生,我很高兴看到您这样高尚的人去为那些可怜的小omega伸张正义……”
确实可怜,要不然从警这么多年,他也不会把这件事记到现在。
那时他不是没有试过做一些事,毕竟当年他才刚刚来到十一区,刚刚成为一个警.察。虽然现在提到这事是为了自保,但想到那些omega可能得救,他确实有了一种许久都没有过的踏实感。
“您可以先去休息了,孟警督。”肖助理道,“您看起来很疲惫。”
“也谢谢您,助理先生。”
孟安阳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扳机被叩了下去。
枪响惊动了在后院追蝴蝶的路琪娅——她大声朝着窗户叫了起来。
肖助理从蹇予悯手里接过枪管仍旧灼烫的pr,低声吩咐周围人:“收拾干净。”
“老师死的那天,我是不是对孟安阳说过,他做的事我会永远记得?”蹇予悯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
“是的,您说过。”
“……好歹这事我没记错。”
“医生说过只要好好休息就不太会影响记忆力,您不用总这么紧张。就算有些细节忘了,我也会提醒您的。”肖助理推着轮椅走向卧室。“我马上找人去那个特殊学校看看。”
“三区找到的线索还有进展吗?关于……”他声音低了下去,皱起眉。
他忘了是关于什么的了。
“关于路歇的。没有,先生。我们还是只知道他在那儿呆了至少三年。不夜城现在帮派众多但是一致排外,我们的人很难打听消息。”
“……知道了。”
他闭上眼。
……
在新年到来前的一整周里,月湾坛的日冕厅内夜夜笙歌。
高级顾问和顶级顾问盛装打扮,在舞池翩跹、在花间嬉戏,活泼生动,就像是草木化成的精灵。参加者是贵客中的贵客,美酒数不胜数,乐声与长夜纠缠撕扯,追咬黎明。
一个顾问清楚地记得,其中有一晚来了个十分特别的客人。
就像某些对制服有特别情结的军官一样,他穿着笔挺的军礼服出现在了酒会上——她就从来没见过把军礼服穿得比他还好看的人。他甚至还佩戴上了那些繁琐的绶带。
他独身一人,因此她立刻端起一杯香槟走向他,却又因为一个发现停下了脚步。
他戴着护颈,正脸漂亮得突兀。
他是个omega。
发现自己在看他后,那个漂亮的人遥遥朝她举了举杯。
她本来该答谢,不过她不会说话,所以只是腼腆一笑。
她看到他走向了主座——一般是身份最不得了的客人坐在那儿。
“你跟我过来。”一只胳膊横过来揽住她。她闻到强烈的信息素味道,会意地攀上alpha的肩颈。
裙子被撩起来的时候她想,希望那个漂亮的人不会跟自己一样。
“……怎么过来都不事先说声?”白朗推开身上的omega,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约是有些醉了,脸色有些红。“你最近……”
然而另一个人动作却比他快。
蒙景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亲爱的——”
路歇却对着那头的司徒越一笑,“首长。”
作者有话要说:我自己要开始爽了,各位(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