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过去,写给婉宁的信如石沉大海,高子昂坐不住了。希望见到婉宁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最终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婉宁一面。
他从周才人那里得知,这么多天过去,皇上对婉宁的禁足松懈了一些。又因为有周才人撑腰,婉宁偶尔出了云烟阁,在宫里走动,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还不能出宫。宫门口布有严格的守卫,大家这会儿才发现,原来皇帝早已经想在了他们前面。
高子昂跟周才人商量,选定皇帝最容易疏忽的时候。周才人假装麻烦婉宁到皇后宫里取绣样,而这个时辰高子昂正好在宫中执勤。
他来到婉宁必经的假山后,斜靠在那里,耐心地等待她路过。
这么多日子以来,婉宁一直精神恍惚,今日也不例外,从这经过根本不会想到高子昂在这里。等她反应过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但仍慌忙地想要逃窜。
婉宁一见到他,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拼了命地逃离,就连走到他身边,他轻唤的那声“婉宁”都不曾听见。
短暂的一见,高子昂看到了她的憔悴,从前的月貌花容似乎失了颜色。他待在原地许久,盼了几天的相见,却是如此匆匆。
不见还好,这一见更加地思念,尤其是在静寂无人的深夜。白天见过婉宁,到了晚上,高子昂按捺不住兴奋,甚至想像从前一样去李府,在婉宁最需要的时刻出现,这仿佛成了他的习惯。明知此时去了李府也见不到婉宁。
义儿仿佛看出了少爷的心思,给他沏了一杯茶:“少爷,您喝杯茶静静心。”
“你这小子,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义儿跟您这么多年了。小的无论心里想什么,都希望您跟婉宁小姐和和美美。小的斗胆问少爷,您今天见到小姐了吗?她跟您说什么了?”
“见着了。但只是匆匆一见,她匆匆路过,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似的。”
义儿的语调变得轻快:“看吧,少爷,我说没用的吧。她现在是讨厌您多一些,她现在觉得您神烦,不想见您。只怕是没戏了,短时间内没希望了,这辈子还理不理您都难说喽。”
“你成心看我笑话是吧!”
“谁让您误会她,令她无故受辱、受委屈,令她伤心欲绝!义儿先前提醒过您,您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您都不知道她有多么绝望,她把您当成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您却那样子对她。她觉得您啊,靠不住!”
“你到底是谁的人?”
“义儿自然是您的人啊!”
“我的人却不替我说话。”
“小姐是您心尖尖上的人,我就是替她说话。”
“明知道你胳膊往外拐,还没法说你。”
“少爷,我的胳膊可没往外拐。”
“行行,这次就算你有理。”高子昂饮完茶水,很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她一见到我,两只眼睛就泪汪汪的。”
“能不泪汪汪的吗?”义儿嘀咕一句。
高子昂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柔,望着烛光:“她的眼睛晶莹剔透,满含的眼泪,轻柔地把人淹没。”
义儿一时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高子昂瞅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在不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能开心起来。”
义儿稍稍严肃:“少爷,您这还像句人话!”
“义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是,小的知道错了。她既然不想见您,您就先放一放,过段时间,没准就想见您了。”
“你打听着,婉宁若能回府,立马来告诉我。”
“遵命。”
少爷的吩咐是打听着,而义儿知道,机会是需要人为营造的。一味等待,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他同周才人商量着,趁皇上哪天心情好,为婉宁小姐求情,允许她回李府住一晚。
几天后,这个机会还终于让大家等来了。因为婉宁近期表现良好,皇帝竟然同意了。
义儿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高子昂:“少爷,好消息!”
“什么事?”
“婉宁小姐今晚回李府。”
“好,知道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见她一面。”
“可是,少爷,您千万要顺着她一些,不要再犯上次的错误了。”
高子昂不客气地说:“我明白,不用你废话。”
虽然他很想见到婉宁,但还是忍住,一直到夜很深了才来李府。越晚,人的意志越脆弱。他希望婉宁不要撵他,再生气,能说上几句话,他就满足了。
婉宁坐在榻上做着针线活,这情景让她想起从前,绣的任何物件也是有去处的,仿佛只为了那一个人。起初,她控制着自己不要想起任何人,可时间一长,她越想越难过,再次悄悄流下眼泪。
正当她心烦意乱,想要睡觉时,听见门口处一声熟悉的呼唤:“婉宁。”
婉宁抬头一看,正是子昂哥哥来了,正是她方才心里想了一万遍的人。她立即起身,什么都没有说,再次将他推了出去。门刚要关上时,高子昂抵住门,可惜婉宁的力气太小了,她根本就关不上。
“婉宁,你就这么恨我吗?”
婉宁无奈松开门,转身进了屋子,她身姿优雅,骄傲的头颅傲然挺立,冷冷地说:“我不说话。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走。时间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婉妹妹,我错了。哥哥不应该疑心你,更不应该……,更不应该伤害你。”
婉宁瞬间眼泪盈眶,大颗眼泪低落在手上,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蹭了一下,低下头。
“我从前去沁芳阁,没有过夜。竹筠也只是陪了几杯酒而已。”
“你无需跟我解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心里有她,我成全你。”
“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你不知道吗?”
婉宁咬紧牙关:“我们没有必要再有任何的纠葛了。你说得对,皇上有权有势,权势熏天。当皇上的妃子一生衣食无忧,万千女人向往的一生尊荣又能唾手可得。何况皇上还是个明君,对女人呵护备至。怎样才是明智的选择?”
高子昂眼中透出深刻的悲哀:“婉宁你已经决定跟皇上了吗?”
“我自幼害怕黑夜,总觉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无数的怪物。从我有记忆起,是父亲守护我的黑夜,后来是你。曾经守护我度过黑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就是哥哥你。从此以后大概就是皇上了吧。我没能守住父亲,早就应该想到对于你不应该奢望,就像失去父亲,该逝去的总有会逝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