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啊!”苏白衣故作镇定地陪师父“等”了不到片刻就忍不住哀嚎起来,“你说你当年偷了人家至宝,害得别人找了十几年,今天被他们抓到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啊……”
“风度。”谢先生强调道。
苏白衣只能收起一脸苦相,无奈道:“君子不吃眼前亏。”
“那是好汉。”谢先生纠正道。
“师父你当年偷得那宝贝呢?”苏白衣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要不还给人家,和人家道个歉?”
“那宝贝不在我这里了,早就给你了。”谢先生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
苏白衣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你练得那门武功就是啊。”谢先生幽幽地说道。
“什么,那是你偷来的?”苏白衣一惊。
谢先生点了点头:“而且我已经把它烧了,所以记得那门武功的只有你了。你就是那个宝贝。”
苏白衣扶额:“师父你对弟子可真是太好了。话说青衣郎练了三页就成那模样了,我练了半本,以后岂不是更惨?这是什么宝贝,我不要还不成吗……”
“谢兴这孩子,过于着急了。”谢先生走到屋外,“放心吧徒弟,我们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我会让他们把我带走,条件是放你离开。回到上林天宫后我再与他们周旋,他们拿不到那半本残卷,也不敢杀我。等你什么时候学成归来,再来救我如何?”
苏白衣一愣,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师父你这是要为了我牺牲自己啊……”
“我什么时候……”谢先生微微皱眉。
“你这么说一定是为了让我放心离去,可你回到上林天宫,必定遭受百般折磨,最后在酷刑下被拷打致死……”
“你能不能……”谢先生无奈道。
“对了师父你说等我学成归来就救你,可我去哪里学比较好?是否已经有安排了?”苏白衣收了眼泪,正襟危坐,严肃地说道。
“去学宫。”谢先生没好气地说道,“学宫有儒圣坐镇,上林天宫也不敢招惹。”
“学宫?”苏白衣想起了那撑着伞的女子,打了个寒颤。
“徒弟啊。从今天起,你就要作为我的弟子行走江湖了,可不能丢了我的颜面啊。你如今乍看之下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但以后切记一点。”谢先生走到门口,看着上方那“大晓书塾”四个字。
“师父请说。”
“切莫多言。”
谢先生走到了庭院之中,抬头看着那棵盛开的杏花树,忽然笑道:“白衣,你猜我现在想到了哪句诗。”
“此行若走便是久别,应是‘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苏白衣跟了上去,略微一想后认真地回道。
谢先生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当然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
“啊?”
谢先生闭上了眼睛,闻着那杏花香气,陶醉道:“你马上就要去江湖了,江湖之上尽是春色,春色之中必有那一枝红杏。尤其是你要去的学宫,那可是在钱塘城啊!”
“钱塘城如何?”苏白衣好奇地问道。
谢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钱塘城的姑娘,很美。”
苏白衣一笑:“先生有故事,对了我方才说得那个姑娘,她似乎……”
“是的,有很长的故事。”谢先生长袖轻轻一挥,将地上的落花和尘土扫去,苏白衣住了声,往地上一看,那里竟埋着一坛酒。
“这坛酒是我初来此地时所埋,今日送你,便是临别之礼了。“谢先生俯下身从那土中拔出了这一坛杏花汾酒,放在嘴边轻轻闻了闻,“说真的,在杏花村的日子真的很无聊,幸好有这杏花酒,也幸好有你这个聒噪的徒弟。只是今日,注定要离开了。”
“是的,今日你必须离开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苏白衣猛地转身,只见一个魁梧的僧人将手中的月牙铲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冲着他们这边怒目而视。
“看来,我们的消息并没有错。”瘦削的面具人走到了僧人旁边,“许久不见了,谢……”话只说了一半,面具人便猛地往后一退,只见一朵杏花从他的面具旁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苏白衣看向谢先生,低声道:“师父,方才我遇到的便是他们。”
谢先生没有说话,他一手提着那坛杏花汾酒,一手捻着一朵杏花,低头思索着什么。
“谢楼主。既然我们走到了这里,你就应该知道,你不可能再继续躲下去了。”那魁梧僧人将手中的月牙铲又是重重地一顿,惊落了半树杏花。
“还是这样,说话喜欢敲那把大铲子。吵死了。”谢先生将手中那坛酒放在了地上,转过身,“刑律院首座大人,戒空大师。还有——千机院副座,温惜。”
“谢楼主离开的那一年,我只不过是千机院中的一位普通的弟子,成为副座也不过是去年的事情。看来谢楼主虽然隐遁江湖,消息却依然灵通。“温惜伸手摸着面具上那道浅浅的花痕,幽幽地说道。
“白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上林天宫的故事吗?”谢先生笑了笑。
“其他的故事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先生说过上林天宫中有一位楼主,他武功举世无双,样貌惊天绝地,总是身披一件金衣,手拿一把玉剑,行走江湖引得大半个江湖女子尽倾心,每一个哭着喊着都想要嫁给他,而他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古往今来,遍寻天下都难得一见的奇男子。”苏白衣回道。
“什么楼?”
“雾雨楼。”
“楼主名何。”
“谢看花。”
“是我了。”
谢看花手轻轻一挥,那埋着杏花酒的地方,忽然飞出了一柄长剑,落在了他的手上。
“久违了。”
银光一现。
戒空手中的月牙铲猛地扬起,温惜一把将背上的那把长伞拿下,墨绿色的伞面瞬间张开!
但是很快,戒空手中的月牙铲又重新落在了地上,那把伞又再度合拢,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谢看花长剑回鞘,手轻轻一抬。苏白衣立刻心领神会,一脚将地上的酒坛子踢了起来,越过戒空那二人的头顶,落在了谢看花的手中。
酒坛落在谢看花手中的那一刻,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鸡蛋壳碎裂一般的卡嚓声,只见温惜戴着的那张白色面具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口,他微微一抬头,面具瞬间粉碎,露出了面具之下苍白的脸庞。
戒空长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膛中那股翻涌的内息,握着月牙铲的手却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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