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盈的注意力顿时稍稍转移,她盯着那个姿色出众的周家姑娘轻移莲步上前,怯生请安,腰肢好似二月杨柳,面颊红若春里桃花,含羞带怯欲迎还拒,顿时心中一紧。
——周家这是想用美色敲开摄政王府的后门?
绿盈怀疑地盯着周家姑娘看了两眼,又回头看看薛嘉禾。
这周家姑娘长得好看是好看,又怎么比得过殿下?
再者,周家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事儿吗就觉得送一个小姑娘上来能解决问题?
绿盈轻手轻脚回到薛嘉禾身旁,将周家姑娘的表现原原本本讲给了她听。
“也不奇怪。”薛嘉禾想了想便给她解答道,“容决将我的身份按下了,那么周家探听到的或许就是‘不近女色的摄政王身边带着一个样貌不错的女子’,若是有心钻空子,这听起来难道不像是有机可乘?”
绿盈不由得又道,“可若周家一直在暗中贩卖良民,这可不是枕边风能吹得平的。”
薛嘉禾笑了笑,她摩挲着茶盏,视线仿佛穿透墙面落在了前厅,“若是容决受了美人计,他便不是从前那个无懈可击、一尘不染的摄政王了。”
绿盈恍然,“若是摄政王吃了这美人计,之后周家便心中有底,能送出更多好处,直到将这次的事端全然瞒下来为止?”
“周家许是这么想的。”薛嘉禾颔首,“更何况,做的也不算太明显,只是带着女儿来求见罢了,你可见那姓周的除了‘问好’之外,让周家姑娘多说什么了?”
绿盈一回想,确实不过是行了个礼罢了,即便真要指摘,也是鸡蛋里挑骨头。
她撇撇嘴,道,“要是摄政王不动心也罢了,若是他动了心……”
“那他就得净身出户还自削官职了。”薛嘉禾淡然道。
绿盈一想也是,和离的圣旨、容决立的字据都在薛嘉禾手里,容决真要头脑一热,吃亏的也不是薛嘉禾。
她顿时就乐了,放下心三两步轻快地到了屏风边上,又专心致志地听起前厅的动静来。
薛嘉禾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明明是上好的贡茶,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往日那么清甜,反倒像是泡久了之后的涩味,叫她不悦地用舌尖抵了抵牙关。
前厅里的周姑娘问完好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回了周大人的身后,一双眼睛乖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整个人干净得颇有些不谙世事的味道,叫人看了便莞尔一笑硬不起心肠来。
容决虽然对周家上门拜访还特地拖家带口的行为皱眉,但也没多废话,道,“季大人在路上,等他来了便说正事。”
他说罢,看了厅中女眷一眼。
容决南下时身边没带女下属,别院里因为种种考虑也没有聘请下人,要谈正事时,周家的几个女眷便显得十分多余又不好安排。
周大人顺着容决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女儿,提议道,“女眷便和女眷在一起吧,王爷意下如何?下官拙荆带了些女子用得上的东西。”
这话说得含里含糊,却是周大人暗暗点出了容决身边那个神秘女子的存在,想借此试探容决的态度。
虽说周大人有信心他的女儿是花容月貌,可容决会不会动心,他还真不敢一口咬定答案。
绿盈正等着听容决的答复,突然听得身后传来薛嘉禾的声音。
“绿盈,去。”她说。
绿盈心中了然,她干脆地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入了正厅后小声道,“王爷,我来带周夫人和周家姑娘过去。”
周大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了这胆子大到敢打断容决谈话场合的侍女,有些探究。
容决微讶,却是摆了摆手拒绝,“不用打扰她。”
闻言,周大人掩住惊讶之情垂了眼,用余光打量过面前懵懵懂懂的陈富商,心中冷笑:这暴发户恐怕根本不知道当下正在发生什么事吧?
绿盈却低头行了礼,复又道,“夫人让我来的。”
容决偏头看了绿盈一眼,不知道薛嘉禾见这两个周家的女眷有什么用意,无奈地点头,“赵白,你一同去。”
即便只是两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只有一个绿盈保护薛嘉禾,容决到底不放心。
门外的赵白转头入内,应了声是。
薛嘉禾在正厅后头不急不忙地等了片刻,季大人来了、几人开始讲四井镇的事时,周大人和陈富商的震惊和愤怒可都相当得真实到位,薛嘉禾在后头听得都有些分辨不出究竟谁真正牵扯其中。
绿盈悄咪咪地从另个门绕了回来,对薛嘉禾小声道,“夫人,将周家母女领到你院里了,赵白这会儿看着她们呢。”
“那我们也走吧。”薛嘉禾颔首起身,抱起睡熟的孩子便缓步从后头的门离开了。
察觉到后方气息远去,容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薛嘉禾要了那两个周家女眷去,要干什么用的?
周家母女这会儿心中想的也正是这件事。
她们在来这处别院之前,就已经被周大人耳提面命过,知道今日要见的是当朝的摄政王,也知道特地带上她们的原因几何。
刚被侍女护卫带到院中时,周家夫人还当能立刻见到那个神秘女子,谁知道厅中空无一人,侍女更是奉了茶后道了句稍等便飘然离开,只留下侍卫抱剑冷冷守在门口。
周夫人何时受过这等冷遇,绿盈前脚刚走,她的面色就变得不好看起来,“不过是攀上了摄政王,难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簪缨世家出来的贵女了不成?竟敢这样摆架子!”
“母亲莫恼,这是摄政王的地方,我们还是别闹出动静来为好。”周家姑娘抚着周夫人的肩膀手臂,细声细气地安慰道,“若真叫人气着丢了分寸,这才叫摄政王看笑话呢。”
周夫人吸了口气,“你说得对,成败只看今日一举,一会儿等那个女人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母亲放心,我省得的。”见到周夫人平静下来,周家姑娘也收回手,乖乖巧巧地坐好不说话了。
她显然比自己的母亲有耐心许多,端正地坐着等了两刻钟,才见到绿盈回来。
“夫人小心脚下。”赵白道。
周家姑娘带着笑意抬起脸来,笑靥却险些僵在脸上——这个被摄政王留在身边的女人竟已有了孩子?
她的视线扫过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心中迅速地算了算时间,惊疑不定:有这孩子的时候,摄政王难道不是应该刚回汴京?
那岂不是证明,容决在和绥靖长公主婚后,碰都没碰过一次长公主,却在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紧接着划过周家姑娘脑海的下一个问题便是:眼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长公主奈何不了摄政王,对付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可是全然不在话下。
周家姑娘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内就想好了如何将对方划入自己的阵营。
容决虽然英俊,但周家姑娘最为看重的还是他的地位和在军中的一呼百应。她不要容决的宠爱,只要能在摄政王府中站稳脚跟、获取一线权力。
想到这里,周家姑娘扬起笑容,轻轻拍了拍周夫人的背。
周夫人回过神来,起身不情不愿地打了招呼,“这位夫人如何称呼?我是周家的……”
她说到一半,猛地住了口,面色青红不定——薛嘉禾竟是抱着孩子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笑盈盈的眼神一扫而过,像在看两个籍籍无名的平民一般轻巧!
“叫夫人便是了。”绿盈道,“二位请坐,不必多礼。”
她说罢,空出一手接过薛嘉禾手中的孩子,一手一个送去了内室,也不曾分给周家母女多一个眼神。
原本守在门口的赵白往里走了几步,面无表情地将视线钉在了周家母女身上。
——虽说是看着不通武艺的两人,对待上司的龙吐珠,赵白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他可是看出来周家带着女儿是干什么来了。
“周夫人。”薛嘉禾坐下后才笑道,“有劳登门问候了,我和摄政王殿下只不过在淳安落个脚的功夫,实在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周夫人的面色仍旧因为薛嘉禾的轻慢而有些扭曲,如果不是周家姑娘在后一直轻轻扯着她的衣袖,她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怒气。
“还有周家姑娘,真是个可人儿。”薛嘉禾无视了周夫人的面色,又将目光转向站在后面半步的周家姑娘,笑道,“你看起来好似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周家姑娘怔了怔,她探究地抬头看了一眼薛嘉禾的笑脸,心中稍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看起来好似主动权转眼之间就被面前这女人给夺走了?
想归想,周家姑娘飞快地挂起了甜甜的笑容,“见过夫人,我是周家排行第九的姑娘,今日是随父亲母亲来见世面的。”
“你父母亲定是很信任你,才会带你来的。”薛嘉禾含笑,“果然规矩学得不错,在摄政王殿下面前也不露怯。”
这话似是而非,周家姑娘心中提起了警觉,又不敢妄下定论,心中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一点:这个能混到给摄政王生了孩子的女人,并不是个软柿子。
她心转电念,娇嗔地答道,“夫人过奖了,我这点规矩做得差强人意,和真正的世家贵女们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这就不必谦虚了,汴京里头你也是能数一数二的出挑。”薛嘉禾见过不少大家闺秀,能和这位周九姑娘比的屈指可数。
周九姑娘好奇又天真地道,“夫人随摄政王去过汴京?可曾见过那位深居简出的长公主?”
薛嘉禾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见了一面,不过尔尔。”
作者有话要说:周九姑娘:我懂了,你绿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