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残阳如血。
“报——!!”士兵浑浴血,急急忙忙跑回来,“北辽十万大军在后方攻来,我们经守城三天,援军......援军至今还没赶到。”
士兵战战兢兢望着血雨腥风中挺拔如松柏的男人。
一向干净的白衣和银甲被鲜血染红,银甲飒爽,披风烈烈。男人抬手捂住重伤的肩头,正汩汩冒血,但眼神却是空前肃杀沉静,千军万马袭来仍面不改色。他明白,自己站在那就是军心所在。
继大明的君王去世后,沈相坐镇大梁,手握大权一人扶植年幼皇子上位,大明一片安详。而这次北辽撕毁条约突袭,战事紧急,全天下人心惶惶,明帝去逝后将门更是群龙无首。
绝望之际,沈书行一介右相,在众臣震惊的目光中接下军令,带领大军迎战北辽的铁骑。
谁也没想到,沈书行斯文外表下是杀伐果决的将相之才,定长平,守关州,硬是将这场不可能的战役守到三天三夜,挽救了将倾的大明。往在明帝之下隐藏来的锋芒全显露来,全朝惊叹,沈相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沈相,现在怎么办,北蛮还在增兵,恐怕,恐怕守不......”士兵近乎哭腔求救说。
沈书行立在城门下丝毫不为所动,薄唇威严冷漠说:“守住。”
守住大明的基业,守住不息的明京城,守住那人托付的江山。
尽管那人经不在了。
“沈相,力量悬殊,守城的军队将会全军覆灭,我们也会......”副将满头大汗,猩红的眼睛满是绝望。
“哪怕战死疆场,也死而无憾。”沈书行声音冷漠如冰,玉色发冠,长发散,冷俊的脸庞全被血染得深红,如同地狱里爬来的冷面修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征前,立了死状,也是抱着死志来的。
城门上“明”的旗帜迎风作响,前方铁军猛扑而来,沈书行挥剑拭铁甲,挥兵破阵,一双眸子杀气凛冽,寒彻死寂。
三天三夜无止尽的拼杀,所有将士经麻木。沈书行如神一般不知疲倦带着剩余的守城兵死战,为的就是等到援兵赶来,为援兵争取更多时间。
但——
沈书行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血雨腥风的疆场,人影如麻,薄衫里还藏着那枚玉簪,但却再也找不到那道他追随了半的人。
他一向冷静的眸子透一丝茫。只扛大明的江山社稷,守到现在,全靠本能。
高大如他也终究是个凡人,负重伤意志撑到极限有一丝的龟裂,肩膀和腿部的剧痛便趁虚而入,寸寸蔓延至全,撕心裂肺,沈书行眉头一皱,高大的躯半蹲在地,“叮——”长剑撑地稳住形,嘴角渗血,耳侧是呼啸的北风,和自己狂乱的呼吸。
“沈相,明京城传来消息,援兵快马加鞭赶来,大约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坚持住!”
沈书行薄唇紧抿,长剑撑地,不料后一阵杀气凌厉的劲风袭来。
“沈相小心!!箭啊啊!”
“沈相快前面危险啊啊啊啊啊!!!!”
沈书行凝眉抬眸,前方一道黑羽箭划破北风穿空而来,势如破竹,直取他心脏。
死存亡之际,沈书行有一瞬间的迟疑,自从那人后,他心里的希望早就经一点一点熄灭。
他来之前就知道,这是场有去无回的死战。
耳侧空前宁静,腿很沉,沈书行握剑撑地,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如同死寂的寒潭一般,直直望着箭穿云而来,听着自己绝望的心跳。
所有人呼吸都停滞了。
锵锵锵——
忽间,一道凌洌的剑锋破空而来,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利箭被弹了几米外,掉落在地。
而那柄剑刃横在沈书行脸侧三寸远的地方,额角的发丝随风扬——
一如多年前,那人调戏一般挥剑拈他耳侧的落花,再唰扬至空中,在漫天落花里一笑就勾了他的心。
沈书行目光一凛,抬头。
黑云里透的细碎日光,勾勒那人俊美的容颜,血染的黄沙里,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勾人心魄,不怒自威。
沈书行眸子颤动,临死前他竟现了幻觉,那位日思夜想逝去的故人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容颜不改,俊美非凡。
沈书行怔住,内心剧烈颤动,黑眸里万般情绪涌动,喉咙滚动。
他誓死追随半的人,此时鲜活的回到他面前。
谢明舟持剑蹲下,望着眼前浑是血,面容冰冷的男人,皱眉头:“阿行!”
他一把收剑,要不是这副体娇贵再加上体虚,换他全胜时期,早就把刚刚射箭那人一击毙命。
一声阿行把沈书行喊怔在原地。
他经有多久没听到这声熟悉的调笑,任由谢明舟扛着他快速退至城门后的树下疗伤。
沈书行望着眼前这张和明帝近乎一样的脸,一奇怪的白色衣衫长裤,那时常懒懒束的长发此时竟剪去,只是在发尾束了个小结。他顿时觉得自己临死前做了场奇怪的梦。
梦里,梦见了故人归来。
眼底奔涌着思念,失而复得的喜悦,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眼前人搂入怀中。
但礼数,他终究还是垂下眼皮,淡淡回避说:“陛下放心,臣没事。”
谢明舟径直扯开了他肩膀的衣服和铠甲,内里的伤口经化脓血液发紫。谢明舟叹口气,从旁边的拿了卷军用绷带,小心翼翼一圈一圈缠至沈书行的肩头。
他很明显觉到,沈书行健硕的体僵住。
谢明舟淡淡打量着沈书行隐忍的眼神,自嘲似的勾了勾唇。明明上一世他多一眼,就能发现。但偏,上背负的命让他们只能错过。
“明朝有你,是件幸事。”谢明舟望着他,叹了声,只撑他们的家国和江山,替他完成夙愿。明明应该并肩而立,他却先一步了。
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里来到这座战场,或许是上天给了他一次告别的机会。
沈书行顿了顿:“陛下......”
他没问口,那陛下有他,是件幸事么。
他重新披回铠甲,刚站,却被谢明舟按住肩膀。
“阿行。”对上沈书行冰冷死寂的眸子,谢明舟沉声说,“活下去。”
沈书行目光一顿。
“活下去。”谢明舟一遍一遍重复说,他能觉到沈书行上了死志,那双意气风发的眼睛在他逝去后经失去了色彩,心下一痛,“为了朕,活下去。”
沈书行眼底微微一缩。
沈相太过固执,再加上沈氏世追随君王的忠门家训,谢明舟一时也找不说服沈书行活下去的理由,半晌才状似轻松说,“大明皇家的隐疾相传,阿行你可不能死在这,你还要为朕找到那份药材呢。”
沈相一锋芒,文韬武略,应是两权臣名流千古,不管历史结果如何,他都没办法眼睁睁着沈书行万念俱灰随他而去。
沈书行紧抿着薄唇,眼底似乎有什么在动摇。半晌后,他蹲下:“是,陛下。”
谢明舟扶他,唇角不自觉勾来:“很久后,你会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大总裁,买回来一个一个明朝古董,和朕......”
沈书行略带疑惑着他。
“哦没事。”谢明舟回过神,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枚平安玉佩,从小就跟着他的玉佩,系到沈书行的腰带上:“玉佩自古有保人平安的寓意,后想朕了,你就它。”
沈书行冷峻的眉眼皱:“陛下的玉佩,臣岂能佩戴。”
谢明舟满意地系完后,望着他,轻笑了声:“阿行,簪子都收了,还怕多一个玉佩不成。”
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沈书行默默摸了摸兜里的玉簪,淡淡撇开眼,没说话。
谢明舟长指挑沈书行的下巴,命令说:“着朕。”
沈书行滞了下,不得不抬头,克制的望向眼前这张勾人心魄的脸,一双多情薄情的桃花目让人多几分,就会陷得越深。
他从来就不敢逾越般的多两眼,但此时,谢明舟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凝视着他,想击溃他隐忍的防线,一点一点剖开他的内心,丝毫不介意他压抑的情,远超君臣之谊,不被世俗允许的炽烈情,被释放来。
觊觎君王,可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刀光剑影里,两人无声对视,仿佛金戈铁马远去,时空骤停,只能听见对方滚烫的呼吸声。
谢明舟大脑有一瞬间的眩晕,刚睁眼的时候,他肺里还呛着烟尘呼吸都困难,但到沈相那一刻,也不管是梦还是现实,一路提剑杀了过来,剑都沾着血。
“阿行,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朕的时候,答应过朕什么?”谢明舟觉自己意识在变轻,低声问。
沈书行一字一顿回:“沈氏世侍奉君王,自是誓死追——”
残阳烧红,唇齿交缠,血染指尖。
沈书行浑僵住。
“朕命令你,活下去。”谢明舟附在他耳侧,轻声说。
“朕在来世等你。”
黑云压城,烽火连天。
——幸得故人归来,他曾见过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