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虞九珂睁开眼时,雪还在下。
外头银装素裹,雕栏玉彻,煞是好看。
虞九珂用过饭后便无精打采地歪在暖榻上,隔着窗子看外头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屋内烧着地龙，还摆了炭盆，暖烘烘的,暖的人只想睡觉。
屋外是安静飘着的雪花,屋内温暖如春，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韵味。
虞九珂打了第九个哈欠,莲音插刚折的只吐了几个骨朵的红梅枝,笑着道：“郡主累了就睡会儿罢,左右今日下着雪也无事。”
“不困,”虞九珂哈欠打到一半生生止住,她强撑着坐起来一些,道：“前几日那本神仙怪异志放哪里了”
莲音马上放下手里的红梅枝子，跑出去把话本翻出来：“这儿呢,郡主还没看完么”
郡主看书一向很快,尤其是话本子,若是不看完,是不肯睡觉的，这本都好多天了,该看完了啊
虞九珂又打了个哈欠：“走马观花看了一遍,不太有印象了,再看看。”
其实，她只看了个开头再想看时，就被裴晅闹得看不下去了，随手不知道丢哪儿了，也就是今日骨实在犯懒，才想起来。
莲音把红梅枝插好，又给郡主备了热茶和点心，然后像模像样的抱了一堆话本子坐在地毯上看。
虞九珂只翻了几页，眼睛就开始泛酸，那些文字都像长了翅膀一样，她看一眼，就飞到了天边去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到最后还是没撑住，歪在暖榻上睡着了。
话本落在地毯上，莲音正看得津津有味，被突然落下来的话本砸到脑袋，吓得直接窜了起来，正要问怎么了，抬头就看到郡主睡着了，莲音：“”
还说不困，不要睡，莲音小小声咕哝了一声，把案子上的茶水糕点都收了，然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裴晅回来的时候，雪还没停，见莲音和琉璃都在外面，便朝里面看了一眼：“郡主呢”
“郡主睡着了，”琉璃接过裴晅脱下的披风，递上热帕子：“睡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快醒了。”
裴晅嗯了一声，抬脚进屋。
映着雪的窗子下，虞九珂裹在红彤彤的狐皮毯子里，因屋里暖和，睡得脸红扑扑的，看得裴晅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在炭盆旁烤暖了手和浑身的冷气裴晅才轻轻朝虞九珂走过去。
在暖榻边缘坐下后，看到一旁放着的话本子，裴晅挑了挑眉，拿起来看了一眼便笑了。
他看了熟睡中的虞九珂一眼，宠溺又无奈的笑笑，还真是喜欢这种小故事。
莲音端了茶水进来的时候，裴晅正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那本话本，莲音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怕吵醒郡主，只得又都咽了回去，放下茶便出去了。
虞九珂这一觉睡得特别不踏实。
白茫茫的大雾，什么都看不清，还有个大怪物在后面追她，她只能拼命跑跑出了一头汗，然后就醒了。
“醒了”裴晅合上手里话本，偏头看着她。
虞九珂刚醒，还不太清醒，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一片白看不出什么时辰，而后又看向裴晅，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声：“你回来了啊”
“嗯，”裴晅把话本放到一旁，往暖榻里坐了坐，道：“睡好了吗”
“没有，”虞九珂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到那本孤零零的话本上，再抬头时眉头动了动：“你竟然也看这种小故事。”
裴晅心道，有个喜欢这种小故事的夫人，他也得多储备一些才是，但面上他只点了点头：“看看珂儿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挺有趣。”
虞九珂坐起来，终于清醒了些：“有趣吗我只看了个开口，还不知道到底讲了个什么，既然你都说有趣，应该是听好看的，我再看看。”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拿那话本。
因着话本被放在了最外面，她只能趴在裴晅身上去够话本，手指刚碰到了边角，她腰上一紧，就被一只手带得落在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上。
“哎呀”虞九珂下意识喊了一声，偏头看向使坏的裴晅：“别闹。”
裴晅没松手，还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不是还困着么不嫌累啊”
没睡好，全身的惫懒和骨头缝里的乏让她整个人都不想动，她便没动，只眨了眨眼道：“你不是说有趣么我想看看。”
说完，她又要去够那话本，裴晅却把话本拿了起来。
虞九珂脑袋不动，只抬眼看他。
裴晅笑了笑道：“都困成这样了，我读给你听好了。”
这个主意不错，虞九珂欣然点头。
点完头，她就要翻身躺到一边，却被裴晅死死扣着腰，没能成功。
虞九珂又抬眼看他，满眼疑问。
裴晅没解答她的疑问，只用了力把人往上抱了抱，道：“暖榻不如床榻舒服，刚刚没睡好许就是这个缘由，抱着你睡好了。”
虞九珂枕在他胸前，笑道：“不累啊”
“当然不，”裴晅认真道：“就算累也心甘情愿。”
嗓音带着胸膛共振，就贴在耳边，声音有些失真，和平日里听着大大不同，且一震一震，安神效果特别好，满足感更是大过了一切
裴晅读了一会儿，虞九珂却突然问他：“宫里有消息了吗”
“皇后娘娘认罪了。”裴晅看了她发顶一眼，道。
虞九珂沉默片刻，最后哦了一声道：“是不是传出废后的消息了”
“有耳闻，但并没有准信。”
虞九珂又打了个哈欠，轻声道：“我猜是的。”
这次裴晅没应声。
虞九珂也没在意，又道：“皇上要废太子了。”
裴晅眸色深了深，嗯了一声：“珂儿倒是看得挺远。”
“出身皇家，”虞九珂懒懒道：“总不能一点儿觉悟都没有。”
这话让裴晅又沉默了，成婚前，翊王爷曾和他说过一些事，他一直都知道，虞九珂比他比翊王爷想象中知道的要多。
现在看，他还是低估了她的敏锐。
刚成婚时，她对他的抗拒，他曾深刻反思过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反思了三天，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她知道她那个没出世的哥哥是怎么没的，知道王爷王妃瞒着她的很多事，只是一直装着不知道，装着无所谓。
其实她是没安全感。
他一直都以为，她是怕皇上会再次疑心翊王府。
那天，他问她是不是讨厌他时，他才明白，她怕的是什么。
她怕自己所拥有的都是假的，到头来全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裴晅目光落在富贵花开的屏风上，眉心拧了拧，搂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你觉得，哪个皇子希望比较大”虞九珂又开始犯困，并没有看到裴晅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闷声问道。
至今她也不知道皇位最后会落到谁手上，成婚后，因着一些事，她也没机会跟裴晅说起这事。
现在情势也不太明了，她就只知道太子肯定会被废，并不知道谁会上位，她也分析不出来，可裴晅不一样。
他是男主，他的看法肯定是最准的
再加上之前事态也没发展到现在这般，她要冒冒然问了，太不合常理。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事就摆在眼前，问一问也属正常。
裴晅听到她的话，视线从屏风上移到她身上。
两人的姿势，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发顶。他静了片刻，轻声道：“珂儿觉得呢”
虞九珂懒洋洋道：“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说完，她想了想，又道：“只要不是大皇子，谁都可以。”
大皇子太邪了，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她有预感，大皇子如果上位的话，一定会折腾她和翊王府。
除了大皇子，便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
三皇子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个聪明的，有血有肉，不像大皇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至于四皇子，承浚还小着呢，看不出来什么，但若他登基，肯定不是个暴君就是了。
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论断来，没想到竟然这样的孩子话。
裴晅无奈笑笑。
虞九珂和大皇子关系不大好，他是知道的，她这样的性子不喜欢大皇子也是正常。连他都觉得大皇子城府过于深了，更不用说虞九珂了。
“嗯，”裴晅宠溺地揉了揉的她头发，轻声道：“你不喜欢的人，想来也坐不上那个位子。”
虞九珂心道，我又不是女主，我不喜欢世界也不会给我让路啊但转念一想，她不是女主，可她相公是男主啊相公还那么喜欢她当然会向着她四舍五入就是世界在给她让路
这么一想，虞九珂便开心了，也放心了，她笑着往裴晅怀里蹭了蹭，语气轻快道：“但愿如此。”
裴晅被她这小动作撩得心头痒痒的，脸上的凝重也随着翘起的嘴角消散，他道：“皇上前些日子晋了四皇子母妃的位份，对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教导也更重视了些，三皇子四皇子虽然年幼，但皇上尚且健朗，这事并不急。”
只要不是大皇子，承瀚也好，承浚也好，虞九珂都双手赞成，听裴晅话里的意思，他也是觉得皇上会从三皇子和四皇子选一位当继承人，这看法正中她下怀。
男主的话就是真理
虞九珂更开心了，她强撑着浑身的酸软，抬头在裴晅下巴亲了一下，笑眯眯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裴晅眸色一沉，俯身要亲，虞九珂已经敏捷地缩了回去，还红着脸捂着他的嘴巴，瓮声道：“你昨晚又说话不算话，不给亲”
他们之前说好的，晚上不能太过分，要节制，昨晚，她央求了好几次，裴晅都不肯放过她，才导致她现在动一下都累得慌。
她早上睁开眼就决定了，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日后肯定还会再犯
男人，不能惯
偷吻不成功，还被堵了嘴，视线扫到她红彤彤的脸上，裴晅闷声低笑了声道：“嗯，为夫甘愿受罚。”
虞九珂脸更红了。
她刚要说他，你认错态度不端正，话还说出口，指尖就被咬了下，虞九珂浑身一个激灵，马上抽回了手，全身更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裴晅身上爬起来
裴晅跟着坐起来，虞九珂以为他又要乱来，下意识推了他一把。
因为动作太快，力道也没刻意掌控，裴晅又刚刚起身起到一半重心不稳，直接摔下了暖榻
莲音进来添茶的时候，正好看到郡主红着脸恼羞成怒地把裴大人推下暖榻。
咚一声闷响。
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