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想说什么?”我全身毛孔急速收缩,做好随时向后撤的准备。
“贫僧——”继晓深邃的一笑,“可以送女施主回家。”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刻骨深情两相知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楼里的,只是清楚的记得那种感觉——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彷佛每个毛孔都在激动的叫嚣着。回过神时,是朱纪的喊声。
“啊!?”我猛地清醒过来,惊慌的看向他。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呃,没,没有。”我木讷的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我先回房。”说完,不待朱纪回答,落荒而逃。
靠着房门,腿一软,堆坐到地上,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只能中邪般不断回忆着与继晓的对话。他能送我回家,他说能送我回家……
“你说什么?我不懂。”我警觉地瞪着他。
“女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可你就在胡言乱语!”我咄咄逼人。
“女施主,乾坤万物,自有定数,从何处来,终要往何处去。漂泊异界,岂能长久?”说着,合十双掌微施一礼,“贫僧明日同一时间在此恭候女施主。”
“你,你不怕我告诉他吗?”
“女施主当知天缘际会,机不可失,贫僧告退。”
我抱住头,抵在膝盖上。该不该告诉朱纪?到底该不该?漂泊异界,岂能长久——回家的诱惑太大了,黑洞一样吞噬着我全部的欲望。
一夜辗转难眠,最终决定会会继晓,再做定夺。次日,我一整天做贼心虚地躲着朱纪,背着他很不要脸的去找子夜,请他暗中保护。既是“冰山”,当然不可能搭理我,我索性更不要脸地抱住他的腰,阴险地威胁道:“不去不要紧,我就一直抱着你,被人看见,就说你想非礼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对你主子交代!”
子夜不慌不忙地拉开我两只贼手,回头冷了我一眼走了。
我双手环胸,朝着俊朗的背影一阵奸笑,“跟我斗?哼!”
傍晚,子夜隐在不远处的树上,我放心大胆地去到了河边。继晓已等在那里,见我到来,没有半分惊讶。他双手合十,问我可否想好。
“哼!你若真有那个能耐,没理由抱头鼠窜的过日子吧?”
“空即是色,贫僧怎会介意浮世虚名?”
呸,说得好听,不介意跑去当什么猪头国师?心中如是想,口中道:“和尚无欲无求,何必干涉世间之事?”
“女施主既非此间中人,焉能参透茫茫天机?贫僧不愿女施主为尘世蒙蔽,所作一切,只求女施主平安归离去,星还正轨,天回正道。”
“说得好听!我凭什么相信你?”
“贫僧只此一句,女施主在此逗留,有违天意,害人害己。贫僧知女施主无害人之心,然女施主不杀伯仁,伯仁因女施主而死。女施主,三思。”
我怔住了,继晓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直击心底,鬼魅般缠绕着我的记忆,芷芙鲜艳的血花瞬间滑过脑海。穿越时空,打破原有的界限,终究有悖自然规律,也许真会遭天谴?我自己无所谓,若是害到了朱祐樘,改变了历史那该如何是好?
狡黠如继晓,自然看出我犹豫不决,他见缝插针,说道:“女施主天性良善,本不该有此一劫,徒增冤孽,贫僧愿帮女施主解脱出来。只要女施主释然放弃,诚意配合贫僧。”
我抬起迷茫的双眼,如同被蛊惑,毫无意思的随他问道:“我该怎么做?”
“所需女施主一颗诚心,一块美玉。”
“玉?”
继晓见我不解,解释道:“敢问女施主身上可曾佩戴一块飞凤在天的羊脂美玉?”
“没有!”我想都没有干脆答道。
继晓混不在意的笑笑,“女施主此刻没有无妨。贫僧夜观天象,5日后十五月圆,天有异象,届时贫僧开坛作法,接引月之光华,天地灵气,唯此玉为媒,方可打开时空之门。女施主谨记带上此玉去到城西蟠龙山坳,子正时分,阴坤气浓,稍有偏差,回天无力。”言罢,飘然离去。
“我,我不会去的。”我想大喊出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可最终化为一声低吼。下意识抚摸“凤启”,我真的可以回家吗?靠……“凤启”?
子夜默默走到我身旁,不置一词。
“你听到了吗?”我小心翼翼问着。
没有回答,拉着我回到了百韵楼。朱纪看我和子夜一起回来,松了口气,嘱咐我不要四处乱跑。见我神色黯然,不免关心了几句。我不敢说私会继晓,更不敢说5日后可能离开这里,离开他,只能勉强笑笑,猫回自己房里。
朱纪不放心,来看过我几次,我都闭门不见。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坦白需要太多的勇气。
入夜,我睡不着觉,披着外衫走到院子里。子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我问他,我该怎么办?歇斯底里的向他倾诉自己的徘徊。他静静看着我,沉默不语。
“不要在我面前装傻,说你没听到继晓的话!”我扯着他的衣领怒吼。
子夜的视线移到了我的双手上,我不自觉松开,他犀利的目光似乎可以砍断我的双手。许久后,正容说:“做你想做的,无怨无悔的选择。”
“废话!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呀?!”我负气别过脸去,垂下头,一阵苍凉,这个问题有答案吗?无论我选择哪个世界,另一个世界都是我心底永远的结。
子夜极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清冷的夜风送来一句话,“‘凤启’乃瑶族圣物,不能驾驭必被反噬。”
“什么?”我傻傻的问向空无一人的院落。
第二天,我分别找了韵婷、玉凝和艳情。交代了许多不放心的,艳情说我在留遗言,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如果再也回不来是遗言的定义,那我说的就是遗言……
朱纪见我挨个找聊天,耐着性子等在门外。见艳情出来,直接杀到屋里,笑嘻嘻问我是不是轮到他了。我慢慢走近他,双手抚上他的脸颊,从他的眉骨向下,滑过深情的痕迹,深深刻在心底。抽回手,淡淡一笑,“轮到你了。”
朱纪不明所以,乐和的在桌前坐好。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瞧。
“朱纪,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怎么办?”
朱纪一愣,紧紧抓住我的手,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我苦笑,“我是说‘如果’、‘如果’呢?”见他任性地抓着我的手不答,我垂下眼帘,“你说过,会尊重我的选择。再说,也许那时我就回家了,呵呵,我会在我的世界里关注你的一切,看你娶一堆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充实三宫六院,左拥右抱,艳福无边……”
朱纪忽然低下头,用嘴唇把我聒噪的小嘴堵住,我主动环上他的脖子,感受着他饱含愠怒的怜惜,难道,我又错了?
许久,他移开嘴唇,警告我不许再说这些足以让他血液逆流的话。
我窝在他怀里,“好,不说,咱们说正经的。朱纪,你一定要成为好皇帝,造福苍生,福泽万民,成为历史上最好的皇帝。”
朱纪拉开我,握住我的肩膀,对视中,谨慎地问:“出了什么事?你这两天很怪。”
“我没事,”我推开他的手,“听说了吗,又有小女孩失踪了。这是第多少个了?20,25?”
朱纪释然的笑了,“慕晗担心什么,失踪的皆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未曾及笄的女童,你已经不在范围内了。”
“嫌我老了?哼!”
“不老不老,正适合成亲。”朱纪重新搂回我,“放心,此事我命人去查了。”
我心中一凛,只听到“成亲”二字,好遥远的幸福,好奢侈的幸福。
我逐渐从楼中的事务中抽出手来,把许多工作交给艳情和玉凝共同分担——艳情发飙,我就装难受,搞得艳情成天牵着李摇铃出来蹓跶。李摇铃显然害怕艳情,几次下来,索性背起竹篓说去附近山上采药,玩起连日不归,也因此,我装死的把戏没被拆穿。
想了想,背着众人去找了唐广德。他为人遵循礼教,不苟言笑,我对他能不能接受玉凝,心中确实没底。唐广德听明白了我的来意,面色不正,不是恼怒,而是为难。我知道唐广德早先很中意知书达理的玉凝,在我出现之前,如今是人言可畏,绝世才子娶个妓女回家,实在……兴许还担心此事会对唐伯虎的仕途造成影响——天知道中国人门第之见最重,这门第不仅是出身,还包括交友、亲家等等。
不欢而散谈不上,至少未达成共识。唐广德老脑筋里实际上还在做着让唐伯虎相近齐人之福的美梦。我只能重申自己和唐伯虎没戏,可惜他老人家听不懂,或者不愿听懂,哎,谁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好呢!
随后的三天,我天天去给唐广德上思想教育课。希望他这个一家之主能够尽早转变观念,是幸福重要,还是狗屁人言重要?活着是为自己,不是给别人看的。
晚上,提笔给张峦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压在枕头底下。想着等我真的消失了,这封信自然会有人发现带给张峦的。
猛然间意识到对不起朱纪,对他,没留下只言片语。想再次提笔,发现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落笔,只能化为一声叹息。朱纪,继晓说,我早晚会拖累你,会害了你。你,能明白吗?除了心,我什么都能带走。
第二天下午,我躲在房间里香汤沐浴,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花瓣澡,确定把自己泡得又白又嫩,才晕晕乎乎爬出木桶刻意梳妆打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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