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血合欢顾然坐在重欢的床铺上将身子蜷缩,抱着自己的膝盖,咬着手指尖静静地回味刚刚重夫人与她说的话,这个房间里面的问道让她的情绪难以平复下来。重欢的房间之中也有这种刚刚在重夫人房间里头闻到过的味道,虽然淡一些。“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呀,明明有过一次机会,最后还是自己乖乖的跑回来,还不是一样的怕死。”重夫人说这话时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如今身上也有魂脉渐渐枯竭的迹象,而重夫人显然整个人都如行将就木的行尸一般了,完全就是魂力用尽的症状。重夫人的话语当中还有一个让顾然十分在意的地方,她说,重欢是“那个孽种”的替死鬼。居氏乃是重玄名正言顺的嫡妻,会被嫡妻如此深恨斥之为孽种只有侧室所出的孩子,那就是重云。就是说本该承受此事的是重云,而重欢却是替人受罪。方才居氏口口声声将重欢叫做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说到激动处,反复说着为什么她的孩子早夭死了,而那个孽种还活得好好,什么好处都占尽了。顾然将所有的线索放在一块儿,得到了一个让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的结论。永夜城的大小姐一出生便天生不足,早夭而亡,而一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个永夜城大小姐重欢是一抹来由不详的游魂,其存在意义便是代替重云去执行永夜城的秘密术法。叩叩叩,窗棂处发出节奏清晰的轻轻敲击声响,顾然迟疑了一下才走下床铺去将窗户小心的推开,见到明修在窗外左顾右盼的模样,显然平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等入夜私自到女子闺房外头敲窗户的事情是第一次做,显得有些紧张。顾然起初还疑惑明修怎么过来的,此时看到眼前明修这一副紧张兮兮,连呼吸都带着局促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来。顾然便也忍不住开口调笑明修道:“小师弟,往日看你以为你是个老实巴交的主儿,今儿却能夜闯西厢找师姐我私会,可有带上一两首酸诗给我过过眼?”“师姐,勿要再开玩笑了。”明修红了耳朵,被顾然这话说得有几分恼羞。“今夜看着师姐您回去,总觉不十分放心,重夫人可有法子医治您?重城主您见过了吗?”顾然收敛了笑意,心道这明修小师弟倒是真心担忧她,也算得是个十分心善尽责的人了,只是这并不通晓事情其中的内情。这事本就跟他干系,把他牵扯进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顾然开口劝他道:“楚祈师兄派你来也就是送我回来永夜城,如此我人现在已经平平安安的回到这里来了。小师弟你也该早些回去浮游台了,以免师兄和萧长老担忧。”“可这...”明修瞅着顾然十分不放心的模样。见到明修这副模样,顾然心道这小师弟可真是个心软的烂好人,自己明明是个毫无干系的人,却操心到了这个地步。“别操心我了,等好了之后,我回去请你喝酒,说好了。师姐总不会连你这个师弟都骗的。”顾然扯谎安抚明修道。“夜深了,快回去了,我也乏了。”顾然合上了窗子,背靠着墙,好累,身体的疲倦感越来强烈,若是睡下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了。居氏告诉她不管她走到哪里,她身上带着的连接都会从她抽取魂力供养那棵“妖树”,花种已经寄生在她的身上。除非,能够把那棵该死的“妖树”连根拔起,那么她们大家都能够得到解脱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居氏冷笑中带着绝望。又睡着了吗?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顾然在梦境当中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烈,如今已经能够清晰的认识自己身处于梦中。那是谁?顾然看到有个红色衣裳的小姑娘蹲在树下面,抬头往上看那棵巨大的树木。好大的合欢树,顾然目光马上被那株炫目的花木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她从前见过的合欢花,都是浅红粉红的丝绒状的花,而这树上尽是开得妖异的血红色花,在四周深沉的暗夜当中兀自摇曳着血红色的渗人幽光。叮叮叮,一阵清风吹过,用红色丝线悬挂在树上小瓶子相互之间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顾然定睛,认出了那些挂着的小瓶子正是那日那个幻影女人用来采自己血的细颈瓶子。那个红衣的小姑娘突然跑了起来,往一片幽黑的深处跑去,赤足上束缚着的铁链在她跑起来的时候发出叮咚的声响,顾然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能奔着那小姑娘的方向追了过去。“哎,你等等...”顾然忍住去叫那红衣小女孩停下来,这里似乎是个封闭的地方,喊过一声之后,一声声回音充斥在空间当中回响。顾然追上去的时候,红衣女孩停驻在一扇门前,探头往屋子里头正在张望着什么。走到了门前,眼看伸手就要抓住那姑娘的衣角的时候,那小小的红色身影竟然凭空消失在眼前。见到此种情状,顾然也是无可奈何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哭闹声音。“重玄,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难道不能够想想办法吗?明明从前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连时日都不足,你也能给她续命的,这孩子你当真这么狠心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顾然贴到门的缝隙处可以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裹在小被子里头的孩子哭闹着拦着一个即将要往门这边来的高大男人。任由那女人死命拉扯着,男人还是看也不看一眼,冷漠的将女人推开,泠然道:“你莫要莫闹了,这孩子命数如此,我有什么办法?”说罢,男人便毫无犹豫的走过来推门,顾然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撞眼前发黑,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天差地别了。是一处祭坛似的地方,一个黑色衣袍的女人站在祭坛的前面,她轻轻的将怀里抱着的小娃娃放置在祭台的红布之上。顾然看到自己之前一只追着的那个红衣女孩就站在上女人旁边,女人仿佛看不到女孩一般,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没事,孩儿,你爹不出手救你,娘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带回来,没事的。”女人握着那个祭台之上的婴孩已经僵硬的小手,轻柔的搓了几下。“小手这么冷,是不是害怕了,没关系一会儿阿娘给你捂热。”站在后面看清楚的顾然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面前分明是个已经僵了的婴孩尸身,这场景是在太过于诡异了。四周插着黑白两色的旗帜,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阴风吹得猎猎作响,顾然明明只是一抹身处于梦境的意识体而已,却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阵入骨的阴寒,忍不住捂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袍。只见那红衣女孩将手放置在了那苍白的死去的婴孩的身上,瞬间消没不见了,本来僵硬苍白的尸身一瞬间有了生人的活泛之气,一动不动的腹腔有了微弱的起伏,哇一声婴孩的啼哭之声惊破了祭台这一处的寂静。随着死去婴孩的复苏,顾然此时所处的场景再一次发生了扭曲,她再次看清楚场景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永夜城的一处安静的小院外边。“居氏,你自己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那孩子早就已经死了,你折损道行使用招魂禁术招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重玄冷冷道,一眼也不看站在自己一旁抱着孩子的居氏。顾然注意到此时重玄面前放着一个摇篮,重玄向来着永夜城的黑色服制,此时穿着素色的麻衣,神情有几分哀戚,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摇篮里的孩子身上。“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我的孩儿。”居氏其实不是一无所知,她只是乐意这般自欺欺人罢了,她看着重玄嘴角露出个尖锐恶毒的笑容,对面前的重玄嘲讽道:“那个贱人死了,小孽种也是个天生不足,看来你也续不了多久了吧?”“住嘴,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重玄终于给了自己的嫡妻一个正眼,却是一个视若仇敌的眼神。此时正视居氏的重玄,却把目光转向了居氏怀中的婴孩。“你倒是招来了个不得了的幽魂。”重玄眼中幽深,看了看摇篮之中的孩子,原本因为绝望有些黯然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希望,似乎做出了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