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省,潇州市,余江大学,距离紫金校区不远处的紫金西苑小区里,余江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研究所的薛松教授正在小区里散着步。
作为余江大学最年轻的博导,更是最年轻的百人计划研究员之一,现年不过三十八岁的薛松教授未来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能有现在的成就还真不能说完全是靠着良好的家境,事实上薛松本就属于少年天才那一类人。
在国内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他就被父母送到了大洋彼岸,入读普林斯顿国际数理学校。去的第一年就拿到了amc12一等奖,并受邀参加aime。
在aime拿到了极高的成绩之后,更是在usamo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本来那一年他也收到了加入imo的邀请,但因为父母的反对,加上他也觉得考累了,便干脆他选择了放弃代表美国参加imo的资格。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直接保送到了普林斯顿大学数学院就读,用三年就完成了本科学业,并被普林斯顿知名数学教授曼朱尔·巴尔加瓦看重,成了这位著名数论学家的学生,开始硕博连读。
曼朱尔·巴尔加瓦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高阶数论跟代数几何,并曾经因为这方面的贡献拿到过菲尔兹奖。
薛松跟着这位导师主要从事针对整数论的学习跟研究,涵盖了二次形式到椭圆曲线等比较广泛的主题。他的博士毕业论文就是关于整数论中整数分布的深层次结果。
博士毕业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薛松选择了回国发展。并在五年前入职了余江大学。
薛教授的能力的确是很出众的,同龄人还在头疼怎么才能过33的时候,他直接两连跳,不但拿到了副教授职称,更是凭借一篇发表在《数学年刊》上的论文,拿到了百人计划的名额。
更是余江大学未来重点培养的人才,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肯定是要往院士的方向冲击的。
数学家,尤其是研究数论的数学家散步肯定不止散步那么简单,大脑通常也不会休息,而是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很突然的,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启了连续震动模式。
薛松停下了思考,拿出手机,发现是微信里自己手底下的研究生群直接炸锅了,几个学生他后,直接在群里讨论上了。
“老板,您在代数与数论小树屋里出的那道题竟然真被那个菜鸟给解了!您快去看看呀!”
“是的老板,那个菜鸟真解出来了!答案竟然还是对的,我们刚刚验证过了。”
“简直神了,这哪里是什么菜鸟?这是把哪位大拿的小号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虽然我也觉得很可能是哪位大佬来跟大家开玩笑,但说实话,你们觉得那些话是一位大佬能写出来的吗?还自称小爷?到时候身份万一曝光了,得多尴尬啊!”
薛松大概浏览了一遍群里聊天的内容,没有在群里回话,而是扭头便往家走。
虽然手机也可以直接登录论坛,但如果涉及到他出的那道题,用电脑更方便。
他出的题,当然知道如果真有人把解求出来,这道题的解会有多大。起码手动演算很累,必须得上计算机。
事实上他选择在论坛上冒泡,并给出这么一道题,是因为他最近研究中的一个小突破,简单来说就是他找到了一种方法,能够证明类似于他所出题型的一类方程具备整数解。
这也是他已经投稿给actamathematica的一篇论文《aclassofdiophantineequationsarisingfromsymmetricfractionalsums:existenceofintegersolutions》。
论文主要内容就是证明了对称分数和的一类丢番图方程整数解的存在性。
他给出的那个方程,就是这一类方程中比较具备代表性的一个。
这里需要给大家解释一个数学方面的小知识。
数学中证明某类甚至某个方程有整数解跟直接求出数值解并不是一回事。
前者是使用数学推理跟证明技巧,通过对方程结构的分析以及数学归纳法的使用,确认该类方程有且至少有一个整数解。
求解则是通过具体的计算步骤,比如运用合并同类项、移项、因式分解等等方程求解技巧,计算出方程具体的数值解。
换句话说,虽然薛松已经确定了这个方程具备整数解,但其数值解是多少,他其实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数值非常巨大!
事实上,丢番图方程在数论领域本就是一个未解的难题。
比如费马猜想就是最著名的丢番图方程之一,当然被证明之后就成了费马大定理。
1900年在法国巴黎举办的第二届世界数学家大会上,著名数学家希尔伯特在做开场报告时,曾提出了著名的一百个问题,其中第十个就是关于丢番图方程的原文是:是否存在一个通用的算法,能够决定任意给定的丢番图方程是否存在整数解。
1970年,针对这第十问,前苏国数学家尤里·马季亚舍维证明了并不存在这样一个通用算法,给了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一个很确定的否定答案。
但这并不代表着丢番图问题就没有研究价值了。
事实上这个否定的结论恰好证明了,丢番图方程在某些情况下具有极大的复杂性,甚至可以说,它超越了传统算法可以解决的范畴,在计算理论中具备着根本性的重要作用。
所以丢番图方程依然被视为数论中的世界性难题之一,尤其是在更高维数和更复杂的情况下。
现在竟然有人徒手直接把这个方程解求出来了?
还是个刚申请加入论坛的菜鸟?
薛松只觉得脑子都是嗡嗡的。
华夏数学圈子就那么大,研究数论的就更少了。
所以代数数论小树屋其实就是一个特别小众的论坛,宣传全靠口口相传,也没有任何盈利需求,就是一个国内研究代数与数论教授跟研究生们日常讨论的聚集地。
一般人本就不太可能闯进来,哪怕不小心点进来,想要注册,面对从题库中随机挑选的五十道选择题,也只能抓瞎。
要知道论坛的题库可是极为丰富的。
因为从数学老鸟开始,每次升级都需要升级者给论坛考核题库提供两道选择题,经过论坛几位版主至少三人审核通过之后,被纳入题库。
鉴于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些教授还真就喜欢为难人,所以这么多年积攒下来,题库里可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屌题都有。
这么说吧,前段时间他推荐自己一个新收的硕博连读研究生加入论坛,都花费了两天时间,刷了五轮题才顺利通过考核拿到九十二分。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说他这个学生能力不行,毕竟几次能成功不止要看实力,还得看运气。有些恶趣味的题目专门就为了挖坑而存在的选择题,他一不小心都会被误导,选到错误的答案。
所以只要能成功注册,哪怕顶着一个菜鸟的头衔,起码也已经数论入门了。
但菜鸟头衔的问题在于,薛松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是的,这个论坛里,但凡顶着数学怪咖以上头衔的家伙,薛松不说现实中全部认识,起码也认识百分之七、八十。无非是其中一些现实中关系并不算太好,现实生活中没什么交集。
哪怕有些不认识的,只要随便在圈内打听一圈,也能找到正主儿。
但刚申请的菜鸟就不一样了。
小论坛也就一个很早之前留下的ip记录功能,甚至注册都不需要手机号码的,只要有个能正常收发邮件的电子邮箱,能收到服务器自动发送的验证码就能注册了。
没有实名要求,着实让人无奈!
虽然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但十分钟后,薛松已经坐到了书房里的电脑前,飞快的登陆上论坛。
入目便是那个菜鸟刚发的帖子。
毕竟标题辨识度极高,而且已经被一位他认识的论坛版主手工置顶了。
薛松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为了针对他,事实上如果他在的话,也会直接把这篇帖子直接置顶。不然他跟某些在他眼中站在茅坑不拉屎的所谓前辈有什么区别?
点开了帖子,便看到了对方给出的结果。
把结果复制,直接带入方程并使用计算机演算。鉴于方程本身构造很简单,编程工作也很快,不到十分钟结果便验证了,的确是对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毕竟微信群里不止一个学生都说已经验证过了。
但对于一位合格的数学家来说,自行演算这一步自然是不能省的。
丢给电脑演算的时候,薛松也把这个菜鸟发的帖子,连带着下面的回复大致扫了一遍。
说实话,他那些学生们的评价也中肯,这帖子里那些文字内容,的确不像一位正经学术大佬能说的话,哪怕是在网上。尤其是那句“…但请你们先别气,我来了这个论坛,以后你们这些老家伙气急败坏的机会还很多!我怕你们现在就气坏了身子,以后出题都不利索了。”
他看了都觉得尴尬!
真是一方大佬的话,万一论坛名字在现实被曝光了,这又是老家伙又是大叔的…大家以后在各种会议上见面得多尴尬,直接社死啊。
如果只是普通学生,大概率应该是刚考上硕士还没正式开始跟着导师学习的研究生。可能这家伙的导师就是告诉了他有这么个论坛,让他先加进去看看,并没有解释太多。
因为这家伙明显对这个论坛并不熟悉,但凡了解一点,大概也不敢对着那些id大放厥词。
毕竟这里绝大部分活跃的高等级id都是各大高校跟研究所数论领域较为年轻的硕导、博导们。
说他们是这一代华夏数学界的中坚人物都不为过。
这小子一句话,把一堆人都得罪了。
于是此时评论区下方也的确热闹极了。
虽然只盖了一百多楼,但几乎已经把这段时间活跃的id都给炸出来了。
“小子,你很牛!有个性,我很喜欢,就是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啊!如果知道了,我一定找你导师把你要过来,让你知道老家伙们能有多狠。”
“哎呀,被鄙视了!不过这次你赢了!给你个机会说实话,是不是找人帮忙了?”
“这是谁家孩子?这么有个性!赶紧承认啊,别逼我一个个打电话问!太强了!真比我还强啊!”
“竟然真算出来了?!还是对的?老薛,是不是你拿小号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薛松撇了撇嘴,只觉得很无语。
他是这么无聊的人吗?再说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那么中二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不过作为版主之一,他第一时间从后台调取了这个菜鸟的登陆ip记录,果然还是星南省的那个ip,目前显示还在线,但并没有任何操作。
好像没有研究丢番图方程的大佬是常居星南省。
那这小子真是某个还没去报名的研究生可能性就很大了。
没有再浪费时间看其他人的回复,薛松思考了片刻,点开了论坛的私聊系统,给这个网名叫喻见小钱钱的菜鸟发了一句话:“我是余江大学的薛松,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么?”
没错,薛松终究还是动了爱才之心。
虽然不知道在求解这个方程过程中,这个喻见小钱钱是否求助了他的导师,但这家伙能求出数值解,就足以说明其数学天赋之高了。
虽然对方大概率已经有导师,但说不定只跟着导师读硕士呢?
博士阶段还是能争取一下的。
而且薛松还很有信心。
别的方向不敢说,但在丢番图方程领域,华夏还真没几个人的研究能比得上他。而且他也相信既然这小子能把这个方程解出来,必然也是知道他的。
可惜的是,这个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压根没有回应。
倒是他的手机又响了,燕北大学数学院的一位教授打来的。
“喂,志远兄,好久不见。”
接通电话,薛松随口打了声招呼。
“哎,老薛啊,群里聊着呢,你怎么一直没说话?”
“哦,所有群我都设置了免打扰。”
“行了,别跟我玩这套,说吧,你是不是新收了个家在星南省那边的学生?”
薛松苦笑。
看来其他人的判断能跟他差不多。
“别闹,真要是我的学生,依我的性子,早在群里给你们秀过了,难道我还怕自家好苗子被你们挖跑不成?”
“哈哈,也是。你说会不会是老肖新收的学生?”
薛松自然知道翁志远口中的老肖是华清大学的肖亮教授,去年申请的杰青课题就是关于整数论的。
不过薛松跟肖亮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有那么点相互之间都不太看得惯对方的意思。就差没有相互攻击了。
没办法,数学家也是普通人。有人地方就有江湖,有恩怨情仇跟斗争。
“我怎么知道?他不就在你们学校对面吗?你直接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哎,我也就是随口一问,这突然冒出来个小家伙,明明在线,还装死不回话,太没礼貌了。知道是谁了,大家一起批评,对了,没事看看群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行了,不多说了,挂了啊。”
薛松收了线,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打开了微信群。
果然,教授群里话题围绕这个菜鸟聊开了。
的确不少人都在问是不是他新收了个弟子,不过不用他回答了,因为刚刚打电话来的翁志远已经帮他在群里给大家解惑了。
“刚打电话问了,老薛说他也不认识这个菜鸟,必不可能是他的学生,不然的话,他早跟我们炫耀了。”
“那就有意思了,你都问了一圈了,都说不是他们的学生,千万别说这家伙还是个本科生啊?!”
“不可能吧?如果是本科生的话,那简直是天赋异禀。十天就把这种世界难解的题给硬算出来?你们燕北数学院有本科生能达到这种程度?”
“呵呵,我觉得吧,有部分孩子说不定有那个能力,但他们暂时加不进这个论坛啊!”
看到翁志远这个死不要脸的说出这句话,薛松实在忍不住了。
“老翁你确定燕北数院的本科生就能独立解出我的方程数值解?行,类似的方程多的很,我选五个给你们燕北数院的本科生试试。
一个月为限,只要能解出一道方程的数值解,我个人就奖励他十万!不设上限!五道题全部解出来,我直接奖五十万!”
“哈哈,老薛,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咋还急眼了呢?消消气,消消气。话又说回来,本科生不太可能得话,国内好像也没谁在这方面研究很深入了吧?”
翁志远直接岔开了话题。
虽然他在燕北大学,但目前还只是讲师,处于非升即走阶段,还真不好跟薛松这样前途似锦的教授较真。
“就是,不过大家真的可以试试解一下这类方程,既然有人能解出来,我们应该也可以。”
“对对,可以试试!”
有人开始拉扯了,试图缓和群里气氛。
不过也有人压根懒得理会这些,依然沉浸在思考着那个菜鸟到底是何方神圣的话题里。
“那个,总不能是那几位大佬吧,不对,以他们的地位也应该说不出那种话啊!而且大家也都很尊敬他们的。”
伴随着这句话,群渐渐冷了下去。
但疑问并没有解开,薛松也放下了手机,他是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才十来天就把这个方程解出来了。
只是再去看论坛,私信依然没有消息。
不管这家伙是谁,都太没有礼貌了!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