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晋久恒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精神恍惚,说话都有些哆嗦了,看那田螺和车碧君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少儿不宜的想象,最终只憋出来一句,“你们玩得真野啊!”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车碧君当时屈辱极了,尖叫道,“不准想!我那是纯洁的夹,用我的壳!”
田螺也大声澄清:“我也是用我的壳戳的,我的屁股在壳里呢,我是好男孩,怎么可能露屁股!”
生物成精后真身也会随着变强,像这田螺不止个头大得惊人,外壳也十分坚硬。
而精怪如果斗法无法分出胜负,最后就是真身肉搏。
昨晚车碧君便是用他此前对付薛沉那一招,想用自己真身的蚌壳把田螺困住,没想到田螺也化了真身,用自己外壳尾端的螺尖狠刺了车碧君壳内的软肉一下。
车碧君吃了这大亏,在田螺逃走时又狠狠夹了他。
所以说这是一场非常硬汉的纯洁斗殴。
晋久恒却听得更迷糊了,看着车碧君:“你的壳?你的什么壳??”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特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里?
“晋总好无情哦,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亲亲热热地抚摸我呢。”车碧君委委屈屈地说道,接着就地一滚,化作一颗巴掌大的河蚌。
薛沉把河蚌捡起来,淡定地看了看晋久恒:“他就是你想买的小蚌。”
晋久恒:!!!
“妖怪!是妖怪!是是、是妖怪!”晋久恒整个眼珠子当场往上翻了好几翻,好险没晕过去。
薛沉一言难尽:“不用这样吧,这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妖怪。”
那么大一颗会说话的田螺摆在眼前呢。
晋久恒:“……”
谢谢,更害怕了。
而且,田螺精的事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蚌精可是突如其来,还跟他一起睡了一晚上啊。
他眼神呆滞地看了看那田螺,又看了看河蚌,最后视线落到薛沉身上……情不自禁抖了抖。
活生生的妖怪,真的很可怕。
可是,活生生的薛沉同学……的拳头,更可怕。
晋久恒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无助地去看简兰斯。
简兰斯神色依旧,半点波澜也没有,似乎妖怪和铁拳都无法影响他分毫,终于让晋久恒感到了一丝安心。
薛沉每次看这些精怪的原型都觉得自己的龙眼在贬值,便对田螺道:“换个样子说话。”
“是、是。”田螺精抖了抖,滚到地下,又化作先前的少年模样,双手垂在胸前,低眉顺眼地站着,乖巧地说道,“阳南溪田螺小伙罗织云见过尊驾。”
“阳南溪?”晋久恒闻言愣了愣,“那不是我老家。”
他一开口,罗织云便剜了他一眼,小声讥讽:“可不是嘛,晋带善人。”
晋久恒这会总算缓过来了,也是看出来,有薛沉在,这些精怪根本不敢造次,于是勇敢地挺起胸膛,作出在公司时候的威严状:“你你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薛沉忍不住用余光斜了他一下:“……”
这声音抖的。
毕竟是出了大钱的,薛沉决定给他一点勇气,便把自己的拳头提了起来,再去看罗织云:“坦白从宽,懂?”
“懂懂懂,我这就坦白!”罗织云就是一哆嗦,忙不迭点头,看晋久恒的眼神却依然不善,语气中更带了些忿忿,“尊驾,我没有害他,我只是在提醒他。”
薛沉眉头微蹙:“提醒他什么?”
罗织云撇撇嘴:“我说过好多回了啊,他妈快没了。”
一说这个,晋久恒火气“蹭”一下上来了,声音都不抖了,一拍沙发扶手道:“你少诅咒人,我前两天刚和我妈视频过,她在国外度假不知多快活,体检也很健康,好得很。”
“谁说你国外那个妈了。”罗织云冷哼,“我说的是你老家那个妈。”
他说着还翻了个白眼,语气中不无鄙夷,“你妈快没了,你还帮着出钱害她,真是个不孝子。”
“你在胡说什么?”晋久恒简直莫名其妙,“我就一个妈,老家哪来的妈!”
“哇,你个白眼狼!”罗织云一跺脚,骂道,“阳南溪边的老槐婆你忘了?你小时候每年还会去祭拜它,我都亲眼看过你管它叫干妈的,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树了。”
罗织云大约是真气急了,说话直呜呜,“要我说,老槐婆当初就不应该认你这个干儿子,白关照你那么久,你们凡人不是最喜欢说养儿防老吗,你不给她养老就算了,还害她,老槐婆真是好惨一棵树。”
晋久恒前头还只当罗织云胡言乱语,待罗织云提起阳南溪和老槐婆的时候,他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整个人怔愣了片刻,才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你说的老槐婆该不会是……阳南溪边的大槐树?”
罗织云“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这、这……”晋久恒一时哑然,错愕之余,更有几分尴尬,“确实是忘了。”
薛沉见状,隐约明白了过来,问道:“晋总小时候可是寄名了?”
晋久恒没想到薛沉这么敏锐,一猜就中,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头道:“不错,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我父母怕养不大,就帮我找了个义母寄名。”
所谓的寄名,是民间由来已久的一中仪俗,一些人家的小孩体弱,怕养不大,就让其认他人为义父母,以义父母的姓氏另起一名。
或到寺庙中求和尚起名,俗称叫寄僧名,意谓小孩此后便算出家了。
还有一些地方会把小孩寄名给鬼神,像是观音大士、文昌帝君、城隍土地,甚至有寄名给无常的。
如此中中,目的都是为了求得鬼神僧道的法力保佑小孩平安长寿。
晋久恒祖籍为阳南古镇人氏,他小时候身体比较弱,常年生病,调养也不见好,后来经高人指点,他父母决定让他认个干亲寄名。
不过晋久恒的情况比较特殊,因那高人说晋久恒体弱是因为五行缺木,所以最好是拜树为干亲。
认树为亲的事在民间也不少见,但认什么树也是有讲究的,最终高人为他们选了阳南溪边的一棵百年老槐树,说那槐树生于生气聚合之地,又有百年岁寿,已有木灵,可保晋久恒平安。
再者,古人以槐鼎比喻三公之位,槐乃科第吉兆的象征,意义上也是很好的。
如此,晋久恒就多了一位特殊的“干妈”。
在他小的时候,每逢重要年节,父母都会带他去祭拜这棵老槐树,让他叫“干妈”。
后来民风渐开,当地的祭祀风气消减,加上晋久恒一家到了浮城做生意,渐渐就没有再去祭祀这位“干妈”。
再后来,晋久恒长大上学,娶妻生子,生意场上更是忙得不行,哪里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拜过一棵树为“干妈”的事。
更不曾想过,自己这半个月来的遭遇,竟与此有关。
直到此时被罗织云提醒,他才恍然回想起来。
不过,晋久恒依然很不解,讪讪道:“这确实是我忘了,可是你说我干妈要没了,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罗织云一脸怀疑地说,“阳南溪要修桥,你不是还捐了钱,我在捐款芳名榜上看到你名字了,排在第一位呢。”
“你说那件事啊?”晋久恒愣了一下,疑惑道,“村里修桥找我捐钱,我就捐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晋久恒儿时就举家迁到了浮城,这些年生意忙,已经许多年没回去过阳南古镇,但他生意做得大,人也乐善好施,老家那边有时候修桥修路,他都会捐上一些,在家乡的名声很好。
前阵子,老家的亲戚跟他说当地准备在阳南溪修一座桥,是村民自发的,费用也由各家摊派,晋久恒知道后,也给随了一笔钱。
却不知这与那老槐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罗织云急道,“他们没告诉你吗,他们准备把桥修在老槐婆长的地方,还要砍了老槐婆做桥桩。”
“他们要砍你干妈做桥桩,你还捐钱帮着修桥,别说本螺,在老槐婆身上歇过脚搭过窝的鸟都看不下去了,你说你是不是不孝子?”
晋久恒:“……啊!”
直到此时,他总算彻底明白,自己这半个月来碰到的那些怪事是何缘由。
罗织云说,那老槐婆虽然没有成精,但是生于生气聚合之地,又有百余年岁寿,吸收了许多日月精华,早已有了木灵。
当年晋久恒认它为义母,老槐婆虽然没有灵智,却本能地以自身的木灵哺育晋久恒,保得晋久恒平安。
后来晋久恒举家迁走,不再回来祭拜它,这本也没什么,草木毕竟非人,本就罕有人能真情实感地将其当做亲人。
一些人小时候在父母的安排下认树为亲,长大后自己未必认可,像晋久恒这样离开故土,直接忘了的也有。
但如今镇里要砍了老槐婆,晋久恒不挺身救母,反而捐钱修桥,就很说不过去了。
这老槐树与别的树可不同,它是真实庇佑过晋久恒的。
罗织云自述,他是阳南溪土生土长的田螺,尚未成精的时候,经常在老槐婆的树荫中避暑,也是因吸收了老槐婆的木灵,才能开了灵智,修炼成精,算是承过老槐婆的情。
不止是他,老槐婆枝繁叶茂,生气蓬勃,许多鸟也得到过它的庇护。
因而此次镇里要砍树修桥,罗织云和那些鸟都很生气,而他们最气的,莫过于老槐婆的不孝子晋久恒,于是不惜千里迢迢,追杀到浮城来,就为了给老槐婆出这口恶气。
鸟直接一些,就往晋久恒身上拉屎。
罗织云毕竟开了灵智,想得多一些,对这不孝子还心存希望,便坚持不懈地骂他,试图唤醒他的良心,让他去救一救自己的干妈。
至于晋久恒听到的那“呜呜”声,实际是风吹进田螺时发出的鸣响,并非什么哭声。
晋久恒被罗织云的一番谴责说得满头大汗,惭愧不已,连声道:“我一定救槐……干妈!一定救一定救!”
之前他是真不知道这事,更不知那老槐树已有木灵,还曾经护佑过他,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薛沉却很无语,看了罗织云一眼,说道:“既然是这样,你直接找晋总说明白不就完了?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夜半哭声,鸟群降屎,还偷偷打扫卫生,小心地不留下一丁点气息。
这做法就让龙很看不懂。
“那可不行。”罗织云连忙摆摆手,辩解道,“晋久恒对自己干妈都那么无情无义,万一他不听,还对付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成了精,如果叫人间的和尚道士抓住,留下不好的记录,会影响我的名声的。”
他双手乖巧地摆在身前,一脸贤惠,“万一名声坏了,没有姑娘要我怎么办,我们田螺小伙可是要操持家务,相妻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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