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泄气了,原来都已经几经易主了。是啊,都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布店,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来到当年陈清泉设的电台所在地,结果同样令人失望,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手枪走火
我一筹莫展地站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空得发慌,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找不到与关沙有丝毫联系的人或事,我穿越回去的时候,关沙他们就在大山里和缅政府的军队打游击战,且战且退,居无定所。我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就问:“你知道关沙吗?”
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刚清醒时的那份期待和雀跃如同胀满的气球被戳破,一下子泄了气,剩下的是无边的茫然和悲凉,世界这么大,哪里是我容身的地方呢?关沙,你现在在哪里?会像我想你一样想着我吗?还是早已忘记了我?
身体觉得疲倦,心却更累,直到大金塔出现在视线里,我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好好思考下一步怎么做才好。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然后再慢慢打听关沙的下落。可是自己兜里的钱也撑不了多久啊,住旅店的话,加上一日三餐很快就会花完的。再说要想打听关沙的下落,应该去找跟贩毒有关的人,可是到哪去找呢?一个弄不好又会羊入虎口,自己都给搭进去的。
哎!还是先解决今晚住哪的问题吧。为了长期的打算,我决定去仰光的chinatown,毕竟都是中国人,在那里应该会比较安全吧,说不定还能找点事情做。中国城位于仰光的旧城区,我叫了一辆三轮车,告诉车夫我要去中国城的广东大街,这是中国城最主要的街道,最初大概主要是广东人聚居的地方,所以才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吧。
到了广东大街已近黄昏,以前我只是听关沙说起过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来过,如今置身其中,比我想象的要混乱,街道边摆满了各种卖小吃或小商品的摊子,杂乱无章,人们搬着藤椅坐在街边聊天乘凉,出来逛集市的人来来往往,比起仰光其他的街道更为嘈杂。我走在路上左顾右盼,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一个价钱合适的旅馆来对付一晚上。
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起来,我这才想起一天都没吃东西,难怪浑身没力气,张望了好久,总算有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脏乱的卖米线的摊子,在街道边放了几张简陋的桌椅,我坐下来叫了一碗米线,胖墩墩的老板娘还算面善,说话一口浓重的客家话腔调。没多久一碗糊糊的米线端了上来,浑浊的汤点缀着青椒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调料,不怎么干净的碗筷,油腻的桌子,让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勉强吃了几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给钱的时候因为是美金颇让老板娘对我侧目了一番,大概认为我是个有钱人吧。顺道问了一声老板娘哪里可以找到住宿的地方,她热心地给我指点了一个方向,说往前走一段就可以看见。
顺着老板娘指点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远远看见了一个挂着“旅店”的招牌,心里稍稍安定,正准备走过去问问,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往四周一看,后面走来了几个人,个个穿着裤衩,打着赤膊,手臂、胸前是醒目的刺青,满脸横肉。我一看着阵势立刻联想到那些收保护费的地头蛇,旁人纷纷低头忍让,不敢大声喧哗,我知道肯定不好惹,连忙想躲进人群里,可是很不幸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我,几个人一下子窜过来就围住了我,一个领头的瞪着一双吊三角眼,正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有阴险的戾笑,一身肥肉,胸前刺着一只硕大的老虎,张牙舞爪。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自己的包,镇定地对那个领头的说:“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奸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姑娘不是要找住宿的地方嘛,我那有,去我们那吧。”
真是言多必失,真不该向那个老板娘打听的,“你弄错了,我就住在仰光,只不过到这里来逛逛,哪里要找什么住宿的地方。”说完一个侧身就从他们包围的空隙里走了出来。
这几个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我,跟了上来,更紧密地围住了我,四个大男人,还真是恐怖。我急得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表面只能强装镇定,压下心里的厌恶和害怕,冷冷地瞪着他们。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香港的旺角,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社会败类,看来自己高估了中国城的治安和在异乡中国人之间的友爱,没有人来帮我,我能理解,这些人看起来不好惹,我只能自己靠自己。
我沉住气,冷冷喝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嘿嘿,没干什么,就是想邀请你去我们那住宿一晚。”一个男的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懊恼极了,谁叫自己穿着一身与众不同的衣服呢,在这混乱不堪贫困的街上,明摆着就是外来人士,还是看起来有钱的漂亮的外来人士。
正在对峙之中,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放开她。”几个人同时往那边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小伙子站在几个人的后面,危险的目光紧盯着这些人,那声音正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围着我的几个人看对方不过一个人,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你他妈的不想活了。”走上去拳头就向对方挥去,手还没挨到对方,小伙子伸手一拦,把突袭的拳头稳稳的抓在手里,反手一扭,那人就“嗷嗷”地惨叫起来。余下的几个人一看同伙被教训了,想一起上前围攻,还没行动,小伙子掀起衣服下摆,手把上腰间里的黑亮亮的手枪,对着他们说:“不想死得难看,就赶快滚蛋!”
几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地痞大概是被对方的枪给镇住了,不敢造次灰溜溜地走了。我舒了口气,对眼前这个仗义的小伙子感激不尽,可又纳闷他为什么要帮我。
“谢谢你刚才帮我,谢谢!”
小伙子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我们司令请你过去。”
司令?我全身的血液立刻沸腾起来,是关沙吗?是他的话为什么不现身,叫一个手下来见我?心“突突”地狂跳起来,顾不上问就跟着小伙子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距离,来到路边停的一辆轿车边,算不上顶好,但在这街道上已经够抢眼的了,我急切地往车里一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不是关沙,是他!
罗家兴坐在车里,一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暧昧不明,眼神却如夜鹰般锐利地看着我。小伙子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我站在车门边僵立着,难道罗家兴跟了我一下午,还是偶遇?他目的何在?心里反复衡量,到底上不上车?
三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先出了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吧,那几个人指不定还在暗地里盯着我呢。我走到前面,打开前排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小伙子机灵地上了车,发动车子在暮霭中朝着前方开去。
车子左转右拐,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最后停在一栋别墅前,白天我正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这里不比中国城,明显是富人区,到了晚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罗家兴率先下了车,等在车子旁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下了车没搭理罗家兴,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顺着冷清的街道往前走。罗家兴在后面喝道:“你给我站住!”我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罗家兴就挡在了我前面,小伙子也在旁边跟着。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你走开!”我的心情也很不爽!
“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女人脾气一向都这么倔的。”说完,抓住我的手臂拖着我就往里走。
积压在心底的郁闷在这一刻突然膨胀,前仇恨,心烦恼,让我爆发了,飞起一脚对着他的小腿就狠狠踢过去,一个用劲挣脱了他抓着我的手,冲到小伙子旁边飞快地拔出他腰间的手枪,对这罗家兴叫着:“你别跟着我!否则我一枪毙了你。”小伙子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看我手里的枪正对着罗家兴,也不敢轻举妄动,在一旁干着急。
罗家兴低声吼道:“你快把枪收起来!要是被巡警看到了,你就没命了!什么事进去再说。”
我置之不理,枪口仍对着罗家兴,“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没什么居心,就是看你没地方可去,你就暂时在我这里住着,不行吗?”
我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手里的枪左右挥舞:“哼!你没什么居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说了,你别跟着我!我死活不关你事!你这个魔鬼,只要你一出现在我面前,就让我想到过去的屈辱……”嘴里正喋喋不休低吼着,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毫无防备,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我手臂一抖,枪“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对面的罗家兴身子一颤,跌坐在地上,左腿顿时冒出了鲜血。我惊愕地看着他,再看看脚下的枪,这才明白,枪走火了!打中的了他的腿。小伙子也吓了一大跳,对着我就要一拳挥过来,我估计是傻眼了,竟然不知道躲,罗家兴在一旁大声喝道:“住手!”
拳头带起一阵劲风,生生在我面前停住。小伙子狠狠瞪了我一眼,捡起地上的手枪过去扶起了他,我呆立着,脑海里乱糟糟的,我没有想要朝他开枪的,真的!可是现在我打中他了,他会怎么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