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阳没搭理他,何田田向他看去的目光能淬出两把毒箭来,陶大宝我谢谢你!谢你全家!不一会儿陶大宝便收到一条短信,上面两个大字,闭!嘴!发件人是愤怒的豆豆。陶大宝抬头疑惑的看向妹妹,眼神充满询问,豆豆转过脸去不理他。
何田田已经在无数次低头看表,等着盼着这顿饭快点结束她好回家睡一觉。
“田田怎么了?”章梦妍又瞄上了她,“有事?”
“哦,没,没有,”何田田强打精神地摇头。
章梦妍步步紧逼道:“要是有事情就先忙去吧。”
豆豆不忍,在一旁帮腔:“田田今天上午的飞机刚到,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程牧阳关切道:“田田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先回去吧。”
何田田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好像有魔力一样,恍恍惚惚地就要点头,又猛然一下警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么早回家不是可惜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迎上章梦妍的目光:“难得碰到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尽兴才是。”
女人间的较量往往是男人们所看不懂的,且他们越是观察还越是迷茫。就像是长拳起家的人第一次接触太极,总是不明白为什么那看似柔和圆润的绕圈圈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何田田想啊想的,不由又暗自神伤,靠,老娘一世英明神武,就只有程牧阳这么一个命门,现在居然连这种不入流的女人都要骑在她头上了,世风日下啊程牧阳!你的眼睛是被射线照过了么?!还是哪次接电路的时候脑回路被重组了?!生可忍熟不可忍啊……
“您好,您点的汤圆。”服务生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盅,揭开以后四个白胖可爱冒着热气的汤圆。
“呐,你的芝麻馅儿,”豆豆把碗推到田田跟前,“念叨一下午了,就这点追求。”
田田嘿嘿地傻笑了一下,宝贝似的捧了起来:“唉唉我思乡情切啊~~噢噢还是芝麻馅儿的!”
“嘿,你记得小时候么,咱们家的芝麻糖都被你一个人包圆了!”豆豆笑言,“吃那么多也不怕腻!”
“吃芝麻多好啊,你看我头发这么黑就是吃出来的!”田田晃晃脑袋,“现在这芝麻糖都没卖的了,真要有啊,也没小时候那么好吃了……”
“田田很喜欢吃甜食啊?”章梦妍又是笑眉笑眼的模样,“怪不得叫这个名字呢。”
“哪儿啊,我可没那么甜蜜蜜,”田田被烫到,嘶嘶地吐着舌头,“我这是种田的田!”
话音刚落,除了章梦妍之外的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从小就有许许多多的人询问过何田田同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什么tian啊,是不是甜蜜蜜的甜啊?何田田就会老大不高兴地说,我是田园的田!
如果是熟悉的人来问,她还会翻翻白眼说,你不知道什么叫“莲叶何田田”吗?!
大约是这句诗让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有了点灵气,她也都以自己的名字得意了很久。所以刚刚她的回答着实让大家都惊了一惊,各自就怀了不同的心思。
可这种自贬身价的态度让章梦妍很满意,她终于没怎么再刁难她,其实就算她想也没什么机会了,田田这种空心棉花的状态任谁想打击也都没处下手,而田田也得了教训,从此尽量避免和她共处一室。
“你以后怎么办啊?”豆豆很会瞎操心,“还能就这样躲着他们了以后?”
“躲着谁啊,”田田不满意这个说法,“我是眼不见心不烦。”
豆豆怎么看她都觉得有点小伤感:“唉,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会在一起呢……”
唉,田田也叹气,你以为,我还这么以为呢!
程牧阳是何田田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个伸手抱她的男人,连她爸爸都往后排了一位。田田爸年轻的时候做的工作很神秘,一年到头都在外地,工作任务还不能说,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都得保密。弄得田田直到现在也搞不清她爸爸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只知道傻乎乎地对别人说,我爸爸是警察!至于究竟是什么警察,那只有天知道了。
田田妈生产的时候情况有点悲催,提前了一个多月,婆家娘家人都没来得及赶过来,就只有当时走得很近的邻居申明珠能帮得上忙。申明珠又是个热心肠的,手脚极勤快,鞍前马后安排地妥妥当当,程牧阳当时三岁,就紧紧跟在妈妈的身后。
申明珠抱着田田惊叹不已:“哎哟这丫头长得太好了!”一边不停地亲着她的小鼻子一边唠唠叨叨,“你妈妈给你吃什么了?给你吃什么了你长得这么好~~~~”
程牧阳在一旁就有点好奇,仰着小脑袋也想看一看。申明珠抱着田田弯下腰:“毛头来看看小妹妹~~”
毛头刚刚伸手过去,就立刻被妈妈喝止了:“只能看看不能抱!”
“没事儿,”田田妈妈坐在床上看着他们,“毛头想抱抱妹妹吗?”
程牧阳点点头,申明珠伸过手来,他象征性地搂了一下,还没抱起来就有点晃悠,申明珠又赶紧接了过来:“跟你说啦抱不动,还逞能!”
程牧阳就皱着眉头:“重!”
田田是看过自己小时候照片的,一百天的时候那张果照上明晃晃白花花的肉啊,就是个毫不夸张的米其林宝宝。脸上的肉多得都往下坠,眼睛也被挤成了两条缝,很费劲地瞪着远方,口水的痕迹隐约可见。
后来程牧阳问何田田:“你刚生下来有多重啊?”
田田吃着冰激凌,一边摇头说不知道,要问问妈妈才行。
程牧阳就恶意顿生:“我猜你那时候刚生下来就有一百斤重!”
田田愣住,举个冰激凌在手里,不知道到底是继续吃不理他好,还是顺势就扔向他得意洋洋的背影好。
田田时常也叹息,我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贱命么,他明明对我那么差,我居然还喜欢他!
在大家都初长成的年纪里,都不可避免地要有一点小心思。通常人们都觉得这个时候男生的荷尔蒙无处释放,其实女生也未必就都那么纯良,都是yy来着,只不过不那么直接而已。
豆豆说她喜欢皮肤黑的男生,田田说她喜欢皮肤白的;豆豆说她喜欢长得浓眉大眼最好是虎虎有生气的,田田就说她喜欢长得好看的;豆豆说她喜欢幽默开朗的男生,田田就说她不喜欢男生话太多……说啊说啊豆豆忽然顿了一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咦!你喜欢程牧阳么?!”
田田也愣了,留神想了想,惊恐地看着豆豆:“……啊……好像是啊!”
这种念头就千万不能有,一旦有了那就跟发大水似的一发不可收,田田顿时觉得程牧阳看起来哪哪的都顺眼得很,优点当然不用说了,有一个能夸成一万,至于缺点,那就不叫缺点那叫萌点。那段时间田田看着她家毛头哥哥的眼神里都飘着粉红色的泡泡,程牧阳常常给她看得心里糁得慌。
但即使是程牧阳这样的模样,两天说不了三句话,一截木头桩子似的,那也是一点养分都没有,连蘑菇都长不出来。可这木头居然在何田田的心底生根发芽还开出朵小花,何田田真是天生当童养媳的料啊。豆豆对此很不以为然,她觉得程牧阳此人除了长得好之外,其他所谓优点都可以忽略不计。再说长得好管个屁用,将来又不靠脸吃饭,靠脸吃饭还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呢!
“唉唉,不好不好,”田田把头摇得要掉下来,“章梦妍长得太丑了配不上毛头!”
“你得了吧,再配不上人家也认了,你操这心就是多余的!”豆豆再次不以为然,“再说她长得也算好看了,就是骚了点又装了点——可是男人喜欢啊!”要不是碍着自己兄弟在,陶大宝估计都要出手了。
可田田还是觉得不满意,很不满意,具体不满意在哪也说不上来。她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如果自己得不到的话,恨不得要找全天下最风华绝代的人来配他,心里才算过意得去。
严格来说章梦妍也不是有多差劲,可何田田冷眼看着她细带凉鞋里露出的丝袜,以及略略下垂显出一副苦相的眉尾和嘴角,就觉得她跟“风华绝代”这四个字差得实在太远。但要是果然来了个无懈可击的人,横看竖看挑不出毛病来,到时候只怕她心里会更酸。
“唉……”田田用枕头蒙住脸,“我的□□啊……啊啊啊!”
“那你怎么办啊?”豆豆觉得她这样挺可怜的,“要不然你把他抢过来?”
“人家好好的什么毛病没有,我怎么抢!”田田闷声回答她,“这么多年了,我要是能抢过来,能有她什么事儿啊!程牧阳他压根就没把我往那方面想啊!”
“那你也该跟他说啊,不说他怎么知道。”
“唉,算了算了,现在说也迟了,”田田无力地挥挥手,“天涯何处无芳草啊,等我在美国找个比他更好看的!找混血的!”
“田田啊,你真打算不回来了?”
“嗯,rg里面那人的意思,不出意外能让我留下,等毕业的时候就能申请绿卡了,”田田抓着枕头看着天花板,“要是能申请到,应该就不回来了。”
“美国有什么好啊,呆在那就不回来了,家都不要了?”
“没什么好的,其实跟这边差不多,日子过得也无聊得很,也不过就是图的那边信息发达市场也挺成熟了,工作起来机会也多。”田田对她笑了笑,“我又不能事业爱情双丰收了,总得图一样吧?”
“国内像你这样的专业也有很多机会啊!”总之豆豆很是舍不得她。
“那不一样……”田田摇头,“国内的市场才刚起步,做起来很困难,我又不想开拓什么事业,只不过是画画图打打工而已,还是做现成的比较好。”
那时她们还都不曾想过,短短几年时间,国内的房地产市场会那样迅速地膨胀开,甚至胀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通天的大厦瞬间拔地而起,就像一根根钢针一样等着戳破这层厚厚的泡沫。
“哎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田田用脚踢了踢程牧阳,“你怎么会来这儿?”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他会出现的。
“你还没说……你怎么来的呢!”程牧阳到底喝得有点多,神智虽然算是清楚的,舌头已经有点不好使了。
“我啊,我有个同学,也是国内的,她在这儿打工,”田田指了指头上那顶帽子,“以前她是在泰姬玛哈,后来因为喜欢船长就到了这儿,好像只是周末来——今天她临时有个约会,我就顶上了。”
“你经常来这儿?”
“我?”田田摇头,“我最多只去过几次大西洋城,这里太远,人也杂得很,她也求我很久我才答应的。”
“你们都这样打工?”程牧阳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重,“不怕有人找麻烦?”
“自己不惹麻烦就好,多半别人也不会理我们这些打工的——到处不都是这样,”她又眨眨眼睛,“其实放假的时候人来的多,消费也给的多,我才答应的!”
程牧阳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刚碰到的时候觉得触感滑腻,但她已经偏头躲开了:“你干什么呢,少动手动脚的!”
田田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那刻起就不再跟着他叫“毛头哥哥”,哥哥这两个字实在太暧昧太纠结了,尤其是韩剧泛滥中国大地的时候,听了更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呢,你还没说呢!”田田催促道。
“学校来考察的,把我也带上了。”
“考察?”田田听着这两个颇具中国特色的词就喷了,“你们学校要考察什么啊,都考到lv来了?”
“没有,本来在dc的,后来又去了uva(弗吉尼亚大学),顺道就来这儿了,”程牧阳不想跟那些兴奋的人们掺和在一起围着□□和老虎机转悠,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酌,结果居然就遇上了她。
“你们领导真贴心啊,知道你失恋了,就带你来这种地方,”田田夸张地叫道,“这什么地方啊,sincity啊!也不怕你在这儿被人拐了当午夜牛郎!”
程牧阳无话可说地看着她怪腔怪调,原本郁燥的心情竟然有些平静下来。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田田豪迈地冲他挥手:“既然来了就得去赌一把!走,我带你去!”
程牧阳连连摇头:“不去……我头昏得很,还是算了吧。”
“出去走走酒劲就下去啦!”田田拉着他往外面拽,“走,我带你去玩showhand!”
即使是赌城也有不少华人的聚居点,田田对这些地方好像有点自来熟,拽着程牧阳踉踉跄跄地走街穿巷,进了一家华人开的小作坊,二话不说地挤到中间最大的一张桌子旁。
程牧阳看着她劲头十足的样子直发愣,这个人在国内可是连干瞪眼都玩得超烂的主啊,怎么有勇气来赌场!不料这时田田斜着眼看了看他:“放心吧,我们四川人,有童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