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留下的丫鬟琼瑶,则是胆战心惊地关门等着霂霖回来。
可第二日三声鸡鸣后,余光带着巡逻的府兵路过,却发现门上的铜锁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地上,不是被撬开的,而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
据余光所知,钥匙只有一把,所以只有太子殿下来过。
如果没猜错的话,昨天夜里,萧宁就带走了霂霖,瞒着所有人去偷偷寻欢。
想到此,余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太子殿下和一个抚琴女去风流快活,要是传到宫里头,不止是殿下没好果子吃,怕是整个事情受牵连的人,都得按律当斩。
“你们去别处,叫齐羽过来。”
余光不能确定是不是屋子里没人了,便想趁机扳倒苏沛霖安插的眼线,任凭出发点是为了霂霖着想,但不是萧宁手底下的,始终很难有百分百的信任。
“是。”
护卫们在余光面前乖得像温顺的宠物,可在萧宁面前像欠钱不还的孙子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齐羽匆匆赶来,苏沛霖恰好也在其后,操着一口纯正的凉州口音,“余光,宁兄在里面?”
余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落下的铜锁道,“你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
“那你呢?身为东宫统领,你不先检查,反叫我们两个外人去,是何用意?”苏沛霖拦下准备往里冲的齐羽,示意他切莫着了余光的道。
齐羽是他放在东宫的一枚明棋,一旦被废了,那么苏沛霖再想了解东宫的近况,便只能转向霂霖身边的丫鬟琼瑶。
可琼瑶素来是个胆子极小的,也素来只听从霂霖的话。
别说是苏沛霖了,就是萧宁想打探点什么,那也是在虎口取食,稍不小心就被夺了舌头。
“苏公子多虑了,您和姑娘关系较好,我这种身份进去,万一撞见什么就说不清了。”
余光哪里是撞见,摆明了准备借题发挥,让两人在汴京城都难立足。
苏沛霖目光一寒,撞见什么?莫不是大白天的,萧宁要霸王硬上弓。
可正当他准备闯入的时候,齐羽拉了他一把,在耳边低语道,“公子,这锁是从外面被打开的,说明之前来的是自己人。再说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担心过甚有时会降头,比方说刚刚,要不是齐羽点醒,苏沛霖觉得一定会着了余光的套。
“你去吧,到时候责任都推给宁兄。”说着,苏沛霖就朝齐羽使眼色,准备一个出其不意,让余光瞬间百口难辩清白。
但他们的推搡还没开始,屋子里倒是先发出了声响。
是琼瑶害怕有人硬闯,故意将能推倒、能摔碎的东西,一股脑儿都给打翻了。
“有人?”
三个大男人,却是没有一个想到琼瑶还在。
“不知道。”
“进去看看?”
终于是苏沛霖没耐得住好奇,迫不及待推着余光就推开了门,哪知琼瑶刚好准备更衣睡觉,似乎只有钻进被窝才能掩饰自己的心虚。
“琼瑶,怎么是你?”他们看到她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霂霖待她和亲姐妹似的,居然舍得留她一人在东宫。这要是做间谍,未免也太低估了余光为首的护卫。
背对他们的琼瑶,心里微微一颤,而后缓缓转身拜道,“余大人、苏公子。”
“姑娘呢?”苏沛霖打量了一圈屋子,并没瞧见她的身影。
“姑娘,姑娘去方便了。”琼瑶被撇下的时候,霂霖可什么都没要她缄默。
只是因为多年的习惯,不可向任何人透露行踪,这才又违心说了谎话以搪塞三人。
“胡说,我们刚刚小解那会儿,空落落的,除了苍蝇什么都没看见。”苏沛霖第一个站出来拆穿琼瑶,霂霖要是去了茅房,余光也会知晓。
这东宫的女人就那么几个,随便哪个露头,这些下人都有印象,更别说是个标致的美人。
“可,可姑娘大清早就去了,是不是有人劫持了?”琼瑶没脸没皮地杜撰起了故事,什么大半夜喊他们开门,然后霂霖就顺利出去了,全程一个字儿都没提到陌生男子。
余光是比谁都清楚的,可另外两人就未必了。
齐羽和苏沛霖一对视,好像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遂继续追着问道,“那你说说,谁给开的门,门口的守卫呢?”
琼瑶讷讷地摇头,竟还指着苏沛霖一通傻笑,“苏公子你说不说傻,他们听令于太子殿下,又何须看我一个丫鬟。”
苏沛霖与齐羽,不约而同地看向余光,疑似在确认是否如琼瑶所言,霂霖才是看管、幽禁的关键人物,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根本不需要有护卫在门外守着。
“嗯,殿下确实这么说过。”余光依旧在打哈哈,脑海里却一直想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算算时间,太子殿下已经有将近七个时辰,没有出现在东宫了;同样,将近十四个时辰,没有进宫问安了。
于情于理,萧宁也都该回来面见国君,而不是由着他们几个在胡乱揣测。
“殿下说什么了?”
霂霖回来的很是及时,不但撞见三个臭男人围着琼瑶,而且还带着某人的信物。
确切点说,是她顺走的一枚腰牌。
“霖霖!”苏沛霖转过脸来,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姑娘……”
而余光和齐羽,只能照着规矩,礼貌地作揖问安。
不过她都回来了,那他家主子呢。
余光刚想张口问起,霂霖倒是抢先开口,“殿下这个点儿,不是该在朝中,议论政事么?”
霂霖倒想看看,一个被困在穹苍圣境的“木头”,有多大的能耐闪到皇宫。
本是寻人不得的余光,这会儿机灵了起来,赶忙改口道,“是,殿下要末将照看好姑娘。”
“我好好儿的,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连原主的生死都不管不顾的,霂霖可是真对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寒了心。
“姑娘,殿下请您——”
余光当然不肯就这样走开,谁知又是话开了头被打断,只是这次打断的是苏沛霖。
“她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复命。剩下的事,晚点再说。”
苏沛霖还是懂的,他看得出来霂霖对萧宁的执著,远不如最初的强烈。
既不是非卿不嫁的地步,索性就这般顺其自然,至少性命无忧、平安喜乐。
听到苏公子都出手阻拦。余光此刻再无别的话茬好往下说道,便一拱手缓缓退下。
“你为什么要帮我,苏哥哥?”霂霖很少这么喊他,因为青梅竹马的感情,又有些担心会让对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对萧宁的放下,也是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打算。
“因为,我是你的——兄长。”苏沛霖坚持回避对她的感觉,哪怕霂霖多次旁敲侧击。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配不上霂霖。
多年前自成了西境王的帮凶那日起,苏沛霖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娇俏的小可爱。
“仅仅,是这样吗?”不得不说,霂霖得到这个回答,心头还是免不了难过的。
明明苏公子的每样举动,都是含着爱意的,怎么能不给她一点儿回应。
或者说,苏沛霖给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嗯,不如还有什么?”苏沛霖望着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眸出神,好像在看什么举世罕见的名迹,努力想复刻在脑海中,生生世世都烙下印记。
苏沛霖多年前就追逐的那份真情,早就默默地收起,放在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而转头就亲手将她送给了萧宁,只因世上唯有一人可以许她一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