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渐起,若盛夏荼蘼。
像带着露珠的花苞盛开出靡丽的花朵,释放出馨香而甜蜜的气息,被人吸嗅着连着花蜜一起采撷。
又像是美味浆果,被恣意揉碎,直至迸出甜蜜浓郁的汁液,浇在干涸的灵魂上。
李元悯只觉得半点由不得自己。
他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黑得浸透墨汁,屏蔽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像是溺水似得,无法呼吸,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
好难过,太难过了。
在快要窒息的时刻,耳边似是听到了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眼前一道白光霎时辟亮了所有的黑暗,突然绽放出七彩斑斓的烟花。
他的灵魂一下子飘在了半空中。
许久了,他在漫天烟花中听见了猊烈低沉的嗓音呼唤他,轻轻的,又带着急切。
“殿下……殿下……”
神志回到了身体里面,所有的感官渐渐复苏。
他失控了。
李元悯突然滚了泪出来,蓦地抱住了猊烈的脖子,
“我怎么了?”他惊慌失措地哽咽,“我到底怎么了?”
他看着湿得一塌糊涂的褥子,羞到难以自己,他想解释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他自小遭人冷眼,最怕给人添麻烦,他是那样乖巧懂事,打从记忆里就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懵懂的二人当时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慌慌张张搂在一起,猊烈也傻乎乎的,满脸忧色:“我叫府医来。”
“不行,”李元悯不让他去,他扯着那张记载了他的失控的褥子丢在地上,像丢掉一段让他难堪的狼狈记忆一般,他惊魂未定,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冷静端方的王侯模样,只慌慌地颁过猊烈的脑袋,耍赖的孩子似得:“不能看,你不能看。”
“我不看,”猊烈搂着他,心疼地用唇贴他,“你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
李元悯脸上红扑扑的,他拿手背蹭开黏在脸颊上满是湿汗的发丝,摇了摇头,摸了一下胸口,惴惴地:“只心跳得很快,快到喉咙口了。”
猊烈松开他,抓着他的双臂,将耳朵贴在他薄薄的胸膛上,果然,里面咚咚咚地乱跳。
“这可如何是好?”猊烈着急起来。
“你抱抱我,”李元悯搂住了他,躲在他怀里,想起了方才那魂飞魄散的感觉,有些心惊肉跳:“许是歇一歇便好。”
他将脸埋在猊烈的脖颈中,颊边温热的麦色肌肤上挂着大片的汗水,但他一点儿都不介意,青年身上熟悉的气息有种神奇的魔力,安抚着他,慢慢地心跳渐渐缓和下来。
沐浴后,猊烈用干布给他细细擦着头发。
李元悯已从方才那场惊慌失措中缓过神来了,看见猊烈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样,知他还在担忧方才的那桩事,脸上不由一热,当即摸了摸他的手。
“你回去吧,我坐这儿吹吹风歇歇便好……若真有事儿还有小厮在呢。”
李元悯因着自小居住冷宫,已习惯了清净,这院子历来没什么下人,自从猊烈夜里常来之后,更是清得只剩下一个小厮候着听使唤了。
“晚上我宿在这儿,”猊烈不给他机会拒绝,“一早我便走。”
李元悯叹了口气,知他不放心自己,也便随他了,待李元悯歇下,猊烈直接跳入方才他洗过的浴桶,匆匆清洗了身子,起身速速擦干,躺在了李元悯身边。
李元悯只觉得身边一重,便被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旋即胸口又贴着一个脑袋,细细地听他的心跳。
李元悯叹了口气,将他的脑袋捞了起来:“别担心,现在不会了……”
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大概是连着好几日……”不由看了一眼他,脸一红,“往后不要这般胡来就好了。”
猊烈初识滋味,精力又旺盛,有时候兴起从天色方黑折腾到了子夜的都有,李元悯虽一向纵着他,难免有时也吃不消。
他抱紧了青年的腰肢,“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猊烈亲了亲他,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压入怀里,眼中浮起一抹忧色。
烈日当空,偌大的练场上都被晒起了一层浮影。
周大武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扬了扬手扇着自己,步至一旁站着的高大青年身边,
“我看今日就这样吧,让他们去吃饭吧。”
猊烈看了一眼场中,点了点头。
周大武吆喝一声,鼓了鼓掌,让众府兵自行去膳房用饭,顺手拔开水囊骨碌骨碌喝了几口水丢在一旁,脱下了衣袍,狠狠拧了一下,哗啦啦的一把汗水。
不由抱怨:“这鬼日头!”
他打着赤膊将卷成了麻花似得衣袍搭在肩上,想起待会儿便可以回家吃一碗家里婆娘做的冰酥酪,心里别提多美滋滋的了。
原本他作为广安王府副掌,必得常居于府中,然自他婆娘有了身子后,为让他们适意些,广安王便置了宅院雇了婆子让他们搬出去了,他一个京城里来的武夫,就这么成了地道的岭南女婿。
岭南女子不同别地的含蓄,甚为直接爽朗,想当初他不过随手救了落水的自家婆娘一把,当晚婆娘便找上门来了,信誓旦旦要嫁给他。
倒是他一个糙汉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红着脸不知所措。
念及往事,嘴角不由带了笑意,一时忽视了眼前之人,差点便撞上了。
他一抬头,猊烈支着长棍,下巴朝着练兵台一摆。
周大武不由嚯的一声,心道这是破天荒来找他切磋了么。
自打这小子十三岁将他挑下马,便未曾找过他了,周大武心下稀奇。
“你确定?”
话音未落,猊烈已疾冲上来,三两招便将周大武狼狈地逼至兵·械架旁,气得他啐了一口,甩开肩上的衣物,顺手从架上摸了根长棍出来,迎身而上。
片刻功夫,伴着沉重砰的一声,周大武连人夹棍摔在地上,他龇牙咧嘴的摸着尻部,又听得眼前人冷喝一声:“再来!”
周大武咬咬牙,捡了棍揉身而上,然而这次更快,他连人还未瞧清,便又飞了出去,未等起身,一阵劲风,粗长的棍子猛然横在他面前,堪堪停在他鼻尖前方半寸的位置。
周大武又痛又怒:“你这小子埋汰人是不是!”
他骂骂咧咧站了起来,揉着臀上的痛处,一瘸一拐的,他怎知几年时间没有交手,这小子竟进益到如斯恐怖的地步,好歹他无论在京城或是岭南也算排的上号的高手,在他面前却与稚童无异,心下暗自生羡,又气他作弄:“您小子厉害,往后找别人开涮!爷没空理会你这厢!”
猊烈收了棍,直直站在他面前,并不解释,只沉默不语。
周大武揉了半天终于缓过来,心里蓦地嚼摸出不对劲来,这小子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居然有几分欲言又止。
这些年相处下来,周大武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他这沉默寡言的闷葫芦性子,略略一凝思,知他约莫有事找自己,当下圈了手指,作酒杯状往嘴里一倒,“有事找我?”
果然,眼前的闷葫芦立刻收了长棍。
周大武心里叹了口气,心思,这十八岁的臭小子当真是别扭,要找他说事,不直接开口,倒上来先给他打一顿,若非了解几分他的性子,少不得梁子就结下了。
心内嘈啐一番,摇了摇头,搭着他的肩,“走吧,街西那里开了个小酒馆,咱去瞧瞧。”
酒足饭饱,周大武哼着小曲儿便往自家走去了,刚踏入院门,扑的两下,一左一右两条腿便被抱住了。
是他的一双儿女,大的均哥儿才四岁的年纪,小的容姐儿刚过了一岁的年纪,兜着个虎头涎搭子,走路踉踉跄跄的,甭提多可爱了。
周大武滋溜了一下嘴,蹲下去将一双儿女带入怀里。左右各亲了好大一口,一旁慈眉善目的婆子上来,眉眼带笑。
“是大爷回来了。”
听闻外面的动静,中堂的门帘一掀,走出来了个干练俏丽的女子,面上带了嗔怒:“还好意思回来,当这儿是你家没有?”
周大武面色一紧,忙将手上的容姐儿交给婆子,走上前,涎着脸哄慰:“当,怎么不当,这不是被猊烈那小子拉去吃酒了么?”
江氏嗤了一声,“说谎也不带眨眼的,你们那总掌大人独来独往,冷得像块冰似得,还主动约你吃酒?真当老娘是傻的么!”
“哎唷!骗我娘子教我口舌长疮,脚底流脓!”周大武连声讨饶,一边将妻子往门里带,一边眉上带了几分神秘,“你道那小子找我问什么事情来了?”
周大武拉着江氏的手,低头悄声说了几句。
江氏面色一红,吃惊道:“真的假的?”
周大武笑:“这是铁树开花了,这小子,居然不知道在哪里藏了个心肝,我还当他不食人家烟火的呢!”
岭南地区民风开放,男女大防自没有那般严苛,男女有意私下往来的比比皆是,倒也不奇。
江氏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嗔,许是酒后酣畅,又或者被那看似冷心冷情的小子的问话勾起了几分燥火。
他扯了扯江氏的袖子,面上嬉笑着:“娘子,咱们可好几日……”
话音未落,当下哎唷痛叫一声,摸了摸手臂,讪着脸迎上去,“娇娇,你又何苦对夫君如此。”
四处瞧了瞧,婆子已带一双儿女去后院午歇了,当下不由分说按了房门。
门内当即传来江氏的几句笑骂,瞬间又被堵住了话。
院内柳树依依,热浪浮动。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狗血八点档再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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