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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送别(1 / 1)

李元悯后来回忆起来,那两天里他们着实是太疯狂了,原本按着计划,他是打算如孩童一般牵着另一个孩童肆意在外头流浪两日的,他都为此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套说辞欺瞒广安王府上下众人。

可最终他们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只待在客栈,躲在无人经过的客房里,像被欲望冲昏了脑子一般,没羞没臊地纠缠彼此。

李元悯原本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沉溺于床笫的人,他更愿与爱人赏枫弄月、或是心迹双清的交流,可事实上,他与他心爱的下属荒淫地在客栈里待上了两天。

除了按时送饭上门的小二,谁也见不到这尊贵的天字号雅房内的一对野鸳鸯。

太可怕了!

李元悯心惊肉跳地想,他们居然这样过了两天,没完没了的,教他看见青年发亮的眼睛就害怕,可对方显然没有疲累的意思,睡醒了说着些话,便又带着他滚到了床上。

李元悯已无任何勾引他的气力,只脑袋昏昏沉沉地将脖颈间的虎头玉佩脱下来,紧紧拽在手中,天知道他多羞愧,他居然在这孩子母亲的遗物面前,纵着这孩子这般胡闹。

青年对他身体迷恋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突然明白了当时久别重逢的青年是有多么的克制,虽然那样的克制足够吓坏他了。

呜!

李元悯高高地抬起了下巴,丰润的双唇窒息一般张大,他自暴自弃地想着,他不要自己了,给他罢,便让他弄,随便他弄,弄坏了就一两百了了。可偏偏这人不会弄坏他,教他时而梦境一般浮在半空中,时而又在深陷在暗渊里迷途难返。

李元悯终于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无力地抓过青年手上那本庙会上买的春宫册子,丢得远远的,他哽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鼻尖哭得通红,连着粉色的薄薄眼皮,凄惨又艳丽,像一支饱经春雨瓢泼的花。

青年游移上来,堵住了他的唇,没有诚意地哄他:“殿下,别哭……”

李元悯不听,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却是如他所愿勾住了他劲瘦的腰肢。

他想,人与野兽是没有区别的,在床上。

送军的那天,李元悯早早便起来了,虽然两日的荒淫让他几乎没法下地,可他依旧咬着牙,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状。

天色高远,军队庄严,勇士们冲天而立。

李元悯身着白蟒箭袖,腰缠玉带,头束着五珠紫金冠,眉眼清贵舒朗,庄严地为主将授印。

猊烈一身黑亮的铠甲,神情肃穆,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台,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贵人,却是看到他乌发散在身下哭到不行的软样子,无论是哪种,都教他心神俱颤、都教他痴缠迷恋——世上断不会再有人这样迷住他了。

“猊参领,愿你此去一路顺风。”

声调清朗,细雨一般钻入耳内。

李元悯将一方玉印亲手放在他手上,猊烈接过,缓缓跪下,如一个最忠诚的仆人,他的额头轻轻触在他的鞋履上,所有人都在他们后面,没有人能看见他这样卑微而唐突的举动,半晌,隔着软革,他感到那人动了动,轻轻地用趾尖触着他的额。

风声微微,他们二人心间皆是齐齐一动。

李元悯垂眸看着他,面上依旧带着那副藩王尊贵的样子,可声音却是柔得如同羽毛那般,他说:“阿烈,我在府上等你回来。”

肃穆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大军即将拔营出发了。

猊烈接过曹纲递来的铠盔戴了,翻身上马,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站在高台上的爱人,大风将他的大氅吹得四处拂动,他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但想必一定是让他心碎的样子。猊烈喉结动了动,狠下心来,不再往那边看,扯了缰绳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大军行了两天两夜,还有半日的路程即将抵达江北大营。

入夜了,因营地毗邻江境,夜风颇大,篝火被吹得摇摇晃晃,噼里啪啦发着响声,旗帜随之猎猎作响。

曹纲险些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忙掀开帷帐进了主营帐,见猊烈正面无表情翻阅着手上的卷宗。

眉目冷厉,眼神坚毅,人神勿犯。

曹纲心间泛起了几丝奇怪的感觉,又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顿了顿,将手中他要的案卷给他送了过去,猊烈接过,立刻摊开扫了几眼,思忖片刻,与曹纲吩咐道:“你让李进与陈启同进来。”

曹纲知道这二人乃猊烈的心腹,单就目前的他而言,远远比不上这二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起了上辈子那独一份的君臣默契,曹纲心下不由起了几许心酸,不过他知道,他迟早会得到他的信赖的,赤虎王相人极准,只要他如上辈子那般赤诚相待,全力辅佐,这样的日子必不会长久。

当下定了定心神,往外去了。

李陈二人很快进帐,这夜,猊烈帐中的灯烛到了深夜才熄灭下来。

第二日,岭南大军浩浩荡荡压入江北大营。

作为江北大营下辖的三支地方郡守军之一,论规模论战力,自不是旁的两支可比,然而待大军抵营,却无高阶将领前来迎接,只有两位没有军阶的兵士上来交接了文书,便这般打发了他们。

岭南军诸将面面相觑,眉眼间隐隐藏怒,然而猊烈面色无异,只例行吩咐下去,让副将前去与主营交接安置。

主营帐内,猊烈脱去了重重的战甲丢在一旁,有条不紊摊开一副牛皮地图,曹纲正于下首候着,一同的还有数位岭南将领,气氛格外严肃。

一个颇有年纪的副将终是耐不住,他啐了一口:“总督大人这是专门下我们岭南军的面子!”

猊烈将镇纸安在边沿,冷冷看了他一眼,老将俶尔噤声,面上惶恐,忙拜首:“末将逾越。”

猊烈解了护腕,随手丢在一旁,又睨了他一眼,道:“仅此一次,往后这些话,不得再提。”

当下扫了一眼在场的各将领,微微提高了声量:“懂了么?”

“是!”众人齐齐拜首。

猊烈这才将稍稍缓和了声音:“几日跋涉辛苦,吩咐下去,今夜可早些歇去,虽是水演,可接下来两月不比实战轻松。”

众人齐齐应了,各自告退而去。

次日一早,江北大营的狼烟便点了起来,因前些日总督府率领江境大军刚剿清水寇,为震慑余孽,宣示天威,故而两年一度的规模庞大的水演提前了半月。

临时搭建的高高的栈台上,薛再兴坐在一张铺着斑斓虎皮的座椅上,心间一片畅意。

江北大营囊括了北安近三分之一的兵力,绝不容人小觑。他虽是外放的朝廷大员,但自然没有任何一位京官敢给他薛某人半分眼色,便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见了他也得带上几分笑意说话。

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不赖。

天色沉沉,似马上要下起雨来,然而他心间隐藏着的火种却是燃烧得愈发炙热。

男人一生所求怎有止境,他掏出了怀里那方白色巾帕,置在指尖揉搓着,心间暗涌浮动——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天下之大,该拿的,他都要尽力拿到!

正澎湃间,余光突然扫到了练场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不由眉头一蹙,那抹黑影简直如砂砾一般顶着眼睛,目色一动,与随行吩咐道:“请猊参领过来一趟。”

那随行听命匆匆去了,很快练场中的那个年轻将领被带到这边来了。

薛再兴上下打量着,目中幽深。

眼前这个男人还不到弱冠的年纪,可已有沉如山海之威势,不由让人心生忌惮。听说岭南上下皆一心拥护,只怕如今岭南阖军上下是知参领而不知总督府了!薛再兴微微眯起眼睛,哼声一笑。

“多日不见,猊参领愈发精神了。”

猊烈面静无波,微微一颔首。

“劳总督大人记挂。”

薛再兴自然无需隐忍,当下便沉下脸发难:“参领大人进营多时,却不见前来拜会,可是不将本督放在眼里?”

猊烈立刻回道:“末将不敢。”

见着他这幅模样,薛再兴心间平顺了不少:“看来脾性倒是收了不少,有长进。”

他唇角一扯,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的那一方帕子置在鼻下一闻,讥讽道:“只是,还要记住一件事——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可千万别惦记。”

那巾帕上的兰花想必他是再熟悉不过。

纵然眼前人掩饰得再好,可视及巾帕的那一瞬间,终究还是让薛再兴捕捉到了一丝剧烈波动。

果然!薛再兴面色一沉,念起此子居心叵测,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肖想那人,心下不由沉怒,到底是忍了下来,冷声喝道:“方才的话,可记住了?!”

眼前的青年紧握着双拳,面色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重重合掌一拜,“末将记住。”

薛再兴笑了起来。

这便是权力,即便一个男人再骁勇、再强壮,再顶天立地傲视群雄,但在权力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只能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任凭他差遣。

——权力,当真是男人的□□,比世间任何的物事都来得宝贵。

薛再兴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

看着眼前半俯着身体的青年,他无比畅快地笑了出来。

“下去吧。”

猊烈步下台阶,犹自没有异色,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紧握的拳头放松了来,指尖渗出血来。

然而他仍是面目平静,恍若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平常一般。

风卷起了地上的残土,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了一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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