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霍云臻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叶白华的回复。
“统统，”他幽幽叹息，“我头疼。”
系统慢吞吞道：“吃个止疼药？”
他们真的不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明明一直都在按人设和剧情走啊！
结果愣是走成这样,搁谁谁不头疼啊？
“捷径走不了了，”霍云臻开口,凄凄惨惨，“主角拒绝给我们提供他的心路历程。”
“当然，这可以理解。”
霍云臻重新拿起光脑，“但是我们又不得不去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问问其他人？”
“毕竟，”他犹豫开口,“以前讨厌我的人，应该不止主角一个？”
霍云臻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其实并不想去探究别人不想说的东西，但偏偏这件事对他还挺重要的。
他总得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霍云臻看着光脑里的联系人,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得找一个以前讨厌他、后来不讨厌他的，这个人最好还和主角关系不错,这样他大概能将那些回答代入到主角身上？
如果那个人一直和主角一起行动就更好了，说不定他还有旁敲侧击的机会。
而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还真有。
——严明旭。
霍云臻看着严明旭的对话框,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点开了。
老实说，经过今天晚上的聚会,霍云臻不是很想面对严明旭。
盯着对话框盯了好一会儿，敲下一些字又删掉，霍云臻突然将光脑扔到一边，麻溜地站了起来，“这样吧统。”
“天色不早了，咱们该休息了。”
“行啊，”系统痛快点头，“睡吧。”
霍云臻缓缓扣出一个问号，“统统，你这时候应该狠狠把我骂醒，逃避心理不可有啊。”
“为什么要骂你？”系统疑惑开口，又理所当然道，“逃避可耻，但有用。”
“我支持你。”系统饱含鼓励地说出这四个字。
霍云臻又坐了回去，干巴巴道：“谢谢。”
系统迷惑问道：“你不睡了？”
霍云臻：“……我被你的精神鼓舞了，不困了。”
系统：“？”
原来鼓励真的那么有用啊。
看来以后还得多多鼓励宿主才行。
霍云臻咬了咬小指，他当然希望能尽可能委婉一点，不要和主角沾边，但是作为主角的好兄弟，那个问题一问出来，严明旭又怎么会不往主角那边联想呢？
是个人都有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霍云臻也有，比如说他曾经非常认真地考虑过弄死他自己以解脱全家，但是在他计划实施之前，他的祖父进了急救室。
霍云臻和老一辈的感情非常好，他的父母还需要工作，哥哥需要上学，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这几位老人了，所以当时霍云臻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想陪伴在祖父身边，就像以往他进急救室时祖父会陪在他身边一样，但实际上，他连病房都出不去，他只能等，等着亲人们传回来的消息。
但是顾忌着霍云臻的身体，他的家里人都选择报喜不报忧。
霍云臻的表情有些难看，他安静地看着和严明旭的对话框，那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就如同穿着单衣被扔到冰天雪地里一般，寒冷的仿佛连呼吸都要被冻结。
【你以前讨厌我。】
霍云臻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几个字，他知道这只是半句话，后来他要说什么来着？
——别想！霍云臻别想！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别想！
他在脑海中不断发出警报，但是那些冰冷的、粘腻的、满怀恶意的声音依然坚强地从他的防线中挤出来，像毒蛇吐着蛇信子一般，阴森而冷漠地凝视着他。
为什么不敢想呢？
是害怕吗？
你永远只是个负担，是个让你全家不得解脱的累赘。
想想吧，你那可怜的祖父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心心念念他的小孙子，期待着他的小孙子身体好起来，而他的小孙子，却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行。
明明就在一栋楼里，相距有一百米吗？你却连你祖父的最后一程都没去送。
你配做他的孙子吗？
“宿主？宿主！”
系统陡然放大的声音在霍云臻脑海中回荡，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仿佛将那些浓稠的黑雾统统吹散一样。
霍云臻猛地睁开眼睛，他眼睛里毫无焦距，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像刚刚从什么噩梦中惊醒一般。
“宿主？”系统放轻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你怎么了？”
霍云臻沉默了好久，失焦的双眸里渐渐有了些神智，好一会儿，在系统已经忍不住再问一遍的时候，他开口了。
“没什么。”
系统听到霍云臻这么说，声音哑得出奇。
“只是，”霍云臻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措词，“觉得自己脑子有点问题。”
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吗？连来这个世界的目的都忘了吗？
纠结来纠结去的样子可真难看啊。
“宿主？”系统似乎有些不解。
“没什么，”霍云臻勾起唇，他似乎是想要笑一下，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我们继续吧，”他轻轻道，“快一点。”
“但是你很……”
难过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系统突然发现，霍云臻头发很湿。
准确地说，霍云臻全身都很湿，甚至有汗水从他下颚落下来，砸在他的手上，让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系统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霍云臻时的样子，它突然说不出什么来了。
霍云臻拿着光脑，那些他不想回忆的事情，依然见缝插针般往他脑海中钻。
他感觉到烦躁。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响铃声突然响起，然后就是类似于通报的机械声。
“客人叶白华来访，是否允许进入？”
霍云臻楞了一下，光脑上跳跃的信息他还没来得及看，通报声又响了两遍，视频邀请随之跳了出来，可见客人的急切。
霍云臻点了接受，叶白华的脸通过光幕出现在他面前，松了口气的模样，似乎又夹杂着些不安。
“阿臻，”叶白华笑了笑，有些局促，“嗯，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当面沟通，会更好一些。”
“可以说得更详细，解释得更透彻，面对面的话，也能看到彼此的表情，或者还可以有些肢/体动作，来感受那些难以表达的……”他顿了顿，“……唔，情绪？”
“虽然这个时间来拜访很失礼，但……”
叶白华抬起头来，与霍云臻对视，那些早已打好草稿的话语突然噎在喉咙里，紧接着就是变调的一声，“你哭了？！”
霍云臻：“？”
下一秒，霍云臻切断了视频。
下下秒，叶白华面前的大门打开，他快步走了进来，脑海中只剩下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或许没有哭。
但霍云臻很难过。
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所以霍云臻才这么难过的吗？
霍云臻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么个问题，那么是谁让霍云臻问出这个问题的？
叶白华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戾气。
他向来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就算真得厌恶痛恨一个人，也未必会表现出来，毕竟他就是在一个充斥着阴谋怨恨的环境里长大的，没有人比他更擅长应付这个。
就算是面对他恨之入骨的那群人，他都能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更何况是面对霍云臻？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讨厌过霍云臻。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霍云臻觉得，自己讨厌他？
叶白华了解霍云臻，如果不是真的这么觉得，霍云臻又怎么会问出来？
又怎么会……这么难过？
叶白华上楼的步伐渐渐慢了些。
他其实没有想那么早向霍云臻表明心意，毕竟他的仇人还在虎视眈眈，但如果隐瞒下去会让霍云臻难过，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压抑自己的心情，忍受霍云臻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不就是因为他想要霍云臻永远开心而愉悦吗？
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他的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就是刺伤霍云臻的工具吗？
霍云臻是因为他而难过的。
这个念头在叶白华脑海中升起，那么鲜明而直白，然后一遍一遍回荡，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复杂而难耐的情感。
似乎是酸涩，但偏偏那酸涩之中，又生出几分可以称之为甜的东西。
阿臻。
叶白华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带着缱绻的味道。
终于看到那扇熟悉的门时，叶白华缓缓叹息，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甚至有些理直气壮地想——
——他怎么能让霍云臻因为他而难过呢？
叶白华终于敲响了那扇门。
霍云臻应该是收拾过了，看起来比刚刚好很多，他开了门，冷淡而矜持地对叶白华点了点头。
叶白华有些紧张，他进了屋，瞬间就被客厅花瓶里的玫瑰吸引了注意力。
娇艳的玫瑰，象征着爱情。
“阿臻，”叶白华抢在霍云臻之前开了口，声音沉稳而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时的心跳有多么快，“你还喜欢我吗？”
霍云臻：“？”
什、什么鬼！
“统统我现在要是违背了人设会怎么样啊统统？”
系统：“这、这……”
在霍云臻的沉默里，叶白华似乎得到了什么答案。
他指着花瓶里的那些玫瑰，轻声问道：“那些可以送给我吗？”
霍云臻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叶白华大步走向花瓶，然后将那些玫瑰取了出来，捧在手里，水珠在他手臂上滑过，他对着霍云臻微笑，眉眼弯弯，温柔的不可思议。
“嗯，”他轻声道，“我答应了。”
“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谈恋爱，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直说就是了。”
“阿臻，”他顿了顿，微微垂下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你。”
但最终，他依然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着霍云臻。
那双向来清冷的黑眸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羞涩。
不是不讨厌，而是——
“我喜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