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背影动作慢吞吞的,哪里像是一个大宗师?
等到周侗洗完了脸,用手摸着拿起布巾,一边擦脸一边回过头来。
一见秦正阳和苏信这俩徒弟,老头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燕然却是深深吸了口气!
没什么稀奇的,说实话这个铁臂膀周侗周光祖,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太高,也没有很壮,露出的小臂也没有见楞见线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几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他满脸的白胡子几乎垂到了肚脐以下,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为什么,燕然就是觉得这个人,绝非凡俗之辈!
苏信和秦正阳连忙过来行礼,燕然和沈姑娘也深深施礼,秦正阳三句两句,就说明了燕然的来意。
等周侗听了秦正阳描述的,案子里那件锋锐之极的武器后。
他仰头向天想了想,却又低下头来,目光投向了燕然。
“燕司丞如此年轻,却身担重任,真是让老朽佩服。”周侗一说话,声音也是平静轻柔。
“奈何老朽在这件事情上,却是见识有限……”这周侗开诚布公,竟像要一口回绝燕然!
这边秦正阳立刻就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开口就想说话,却被周侗老人伸手止住了。
“不是老朽不想帮忙,也不是推脱之意,奈何我孤陋寡闻,老朽真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兵器。”
“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胸中所学胜我百倍……若是江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他一定知道。”
“你们去找他问好了,只是一定要以礼相待,万万不可造次!”
“晚辈明白!”燕然听了,连忙上前施礼。
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大宗师周侗言语豁达,为人坦荡,看来是真心想要自己的帮忙。
至于周侗所说的那个人……居然有人对江湖的了解,更胜周侗百倍?
这话燕然听了之后,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能是真的吗?要知道周侗今年都已经八十三岁了,这位老人家是大宋武学的泰山北斗,连他都不知道的事,还有什么人能知道?
燕然心中暗自惊讶,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就见周侗上前一边拉起了秦正阳,弯下腰替他拍打膝盖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们从汴京西南的宜秋门出去,再向西南方向走三里。”
“那里有一座翠屏峰,山南有一条饮雪涧,山涧石潭边上有一棵巨大的古松。”
“古松下有一个人叫松石老人……你们去问他就行。”
“一定要好言好语,要以礼相待!”
“晚辈明白!”以礼相待这话,燕然已经听周侗说过一次了。他知道这个松石老人对周侗来说一定很重要,于是再次郑重答应下来。
等到燕然他们道谢之后,就要离开御拳馆,去山上找松石老人了。
可这时周侗看着燕然离去的背影,却忽然开口道:
“燕司丞这把刀……要不换了吧,不合适。”
“好的!”
燕然想都没想,就重重地一点头!
然后他又向着周侗笑了笑,转身带队离开了御拳馆。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沈红袖姑娘还对这位大宗师啧啧称奇,话说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周侗。
然后红袖又问燕然道:“大宗师让你把刀换了,是什么意思?”
燕然笑着说道:“看来大宗师是看出来了我这打人的路数,用这把刀确实是不合适。”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别扭,要不我能答应得那么痛快?”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红袖看了看燕然腰间的“雪夜冰”说道:“这可是一把宝刀呢!”
燕然眉飞色舞地向着沈姑娘说道:“只有合适的才是好的,人才是武艺的主体,再好的刀不合适你,也应该放弃。”
“更何况这把刀还是先皇御赐的……拿来砍人确实不怎么合适。”
要说这沈姑娘,多日以来对燕然奇怪的言行也有些习惯了,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她也懒得和这小子细细分说。
然后当他们一路走去的时候,大家心中对那位松石老人,也渐渐生出了好奇……
秦正阳一出门,就回侯府训练军士去了。这回求周侗的事多亏有他,燕然也嘱咐他在侯府多加小心。
然后他们一路出了城,按照周侗所说的路线,来到了翠屏山下。
等到山路渐渐险峻,他们把随行的五十名军士都留在半山腰,只剩下苏信、沈姑娘和燕然三个一起上山。
走到山间,山风四起,大家都觉得两腋生风,遍体清凉。
那汴京城里,四五十万户烧的都是柴炭,再加上这盛夏季节,自然是闷热得很。
因此出城上山之后,倒是凉快了许多。
这一路上苍松古柏,溪流芳草,风景倒是不错,燕然眼看着前面一片清澈见底的石潭边上,一棵古松在高坡上遥遥在望。
山林间一栋茅草屋露出了一角,那位松石老人的居住,看来就在这里了。
等到他们再往前走,隔着四五丈远,略高一些的草坡上,就见一个青衣老僧,正坐在篱笆外的古松树荫下。
好嘛这和尚老的,一眼看去真叫人心惊肉跳!
只见他一双白眉长过了脸颊,满脸褶皱都分不清哪条里有眼睛,皮肤枯燥犹如树皮……
就老成这样的人,哪怕从你家门口经过,你都得想一句……他不能死我家门口吧?
看来这就是正主了!正当燕然他们要走过去拜见时,却听得不知哪里的声音,正在念诵着一首古怪的诗。
仔细听来,说的是……
“魔道交征,千万劫中,一心如血,百鬼随行!”
这声音轻快得很,就像是小孩在念叨着童谣。
别人也就罢了,当苏信往草坡上走的时候,正好被他听到“百鬼随行”那一句。
他一脚踩上了一丛乱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燕然闻声也是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苏信。
他记得苏信这小子曾经说过,从小到大,他老觉得自己身边跟着一百七十多条冤魂……怎么会这么巧?
这首诗里说的,也不知是不是苏信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