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台上红灯的移动,一行十三人逐渐由远而近,很快就来到了刚才那个乞丐旁边。
红灯照射下,那个乞丐此时如同死狗一样瘫在墙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一盏红灯突然下移,把那乞丐流血的伤口照得暴露无遗,端得是触目惊心。
台下众人看到这里时,有人竟然忍不住惊呼起来。
那个乞丐右腿明显被剜掉一大块肉,此时鲜血淋漓,时不时地滴落下来,看上去恐怖异常。
就在众人不知道台上乞丐为何会有如此伤口之际,但听三公主的叹息声传来:“哎,他……他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小青,我们还有多少散碎银两?”
身着绿色苏绣的小青嘟哝道:“公……小姐,我们这一路都布施多少了,哪还有什么散碎银两?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也得去讨饭了!”
秦岚的声音再次传出:“小青,你又来了!民乃国之本,你难道不知道本小姐最希望万家灯火安然吗?他可是南楚的臣民,难道我们真的能熟视无睹?如果视而不见,我南楚皇室怎么能对得起天下人?”
小青委屈扒拉的声音传了出来:“行!行!行!大不了我陪小姐一起要饭去!”
小青说完,拿出银袋子,从里面掏出几块碎银子,咣当一声扔进了地上的碗中。
只是,小青的女子力气显然用得大了些,那只放在地上的碗一下子就碎了,之后几块银子又跳了出来,散落在地上。
乞丐似乎被吓了一跳,惊呼道:“哎呀!我吃饭的……要饭的宝贝啊!这可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就传下来的传家宝啊!它咋就碎了呢?!”
小青立刻跳脚道:“小姐,你看啊!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他不但不知道磕头谢恩,还想用那那破碗讹人!他四肢健全却不事生产,活该要饭!”
三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小青,哥哥总说,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须知,百姓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可覆舟!一路走来,盗匪猖獗,民不聊生,人人都不容易啊!还有,我总让你多些观察,可你却总是粗心大意!他虽四肢健全,可却身受重伤,又能去干什么呢?”
秦岚说完,居然俯身把那几块散落的银两重新拾起,轻轻地放在那个已经被打破了的碗中。
台下众人看呆了!
难怪三公主口碑那么好,原来她平时竟然是这样待人处事的,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卑贱的乞丐!
在很多王公大臣眼中,乞丐根本就算不得人,可谁知秦岚不但毫不嫌弃,还能俯身为他拾起碎银,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还有一点也让大家产生好奇,那个乞丐为何没有如同饿狗扑食一样捡起碎银,反而心疼那吃饭的碗,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刚才那个乞丐一样打扮的人是从门里出来的,可不是流浪过来的,如今又对碎银视而不见一样,显然身份不一样,顿时引起细心者的好奇,纷纷猜测起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那个乞丐动了!
只见他从半躺半倚的姿势突然间窜起,其身形之快仿佛只留下一道幻影,之后三公主也是瞬间移位,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就在台上梅山五剑和桃谷六刀纷纷呵斥之际,一支飞箭已经射在了戏台上!
这支箭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台下的众护卫居然一下子围住了楚皇等人,且有人高呼:“护驾!护驾!有刺客!”
就在众人心悸不已之际,老王爷的声音响了起来:“散开!这是演戏,不是真的!”
众护卫一听,立刻又散在旁边,手按刀把,不敢大意分毫。
的确有刺客,但是并不是针对台下众人,而是针对台上的三公主。
此时三公主被那个乞丐瞬移到了旁边,避开了那支要命的飞箭。
飞箭是真的,就射在秦岚刚才站立的地方,箭头已经深深刺入台上木板里,箭杆乱颤,显然是真正的死亡之箭!
楚皇和太后容颜大变,因为刚才秦岚没有被那个乞丐带走的话,那这一箭真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为了一场戏,秦岚难道是在拿命在拼吗?
还没完!
就在众人眼睛一花之际,那个乞丐和秦岚突然摔倒了!
眼尖的人发现好像是秦岚自己的脚踩到了裙底失去平衡,之后那个乞丐也被她拉倒。
不过,那个乞丐的身手十分了得,竟然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了秦岚,避免她摔坏。
再之后,那个乞丐好像顾不得什么,立刻把三公主又带向另一边,可是由于秦岚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导致两人几乎是一起滚开的。
就在众人觉得两人行为有些不雅之际,两人刚才停留的地方又被射上了三箭!
夺!夺!夺!
三声大响似乎是追魂的响炮,立刻又让台下众人的神经绷紧。
那三支箭可是连珠发射的,其力道,其精准,无出其右,就连北赵四大战将都有些色变。
好在台上两人躲避及时,并没有受到伤害,可其惊险程度的确让人心惊胆颤,直吸凉气。
那个乞丐突然一个弹身把三公主拉起,之后把她护住身后,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就在众人还在想是否会有飞箭射来之时,梅山五剑和桃谷六刀早就把三公主和小青围了起来,各个利刃出鞘,严阵以待。
飞箭并没有再射来,显然是刺客也知道就算再进行偷袭也不能得逞,逃之夭夭了。
“难道这是公主亲身经历过的?这……这也太可怕了吧?!如果稍微躲闪不及,公主在台上岂不就危险了?!”礼部尚书张罕惊魂未定地道。
郁大海刚好就在张罕跟前,听他这样喊,立刻道:“张大人,这是演戏,怎么可能伤到公主呢?谁有那个胆子?箭都是后射出的,这可骗不了我的眼睛!”
张罕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等公主离开后才射到刚才的位置,的确会营造出欺人的假象!”
郁大海见张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立刻道:“只是本将军很奇怪,三公主似乎有意把自己绊倒,这才让那个乞丐也跟着到了霉!可……可她为何这样做呢?难道这出戏的主角不是公主,反而是那个乞丐?这不就是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吗?”
张罕疑惑地道:“不……不能吧?谁有资格让三公主来衬托?绝不可能!再说了,那个人就是一个乞丐,算不得什么英雄的!”
其实不止张罕和郁大海疑惑,很多大臣也疑惑,不知道这场戏的主题为何,虽然看得惊心动魄,可却看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就在众人疑惑不已之际,台上又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三公主呵斥道:“登徒子!!你好胆!!”
再之后,但见公主扬起玉手,居然给了那个乞丐一个耳光!
配合耳光的动作,后台里传出一声脆响,好像这个巴掌扇得极重,可眼尖的人却发现,秦岚的手只是轻轻掠过了那个乞丐的脸颊,与其说是扇,还莫不如说是轻抚一下,就如同蜻蜓点水一样。
与此同时,秦岚好像突然发现被刺杀的事实,身体居然突然颤抖起来。
那乞丐一抱拳,道:“刚才事态紧急,情非得已,冒犯了,望请恕罪!”
三公主明显很慌乱,回答道:“是……是我刚才误会公子了,公子……也勿怪!”
就在这时,小青突然叫道:“小姐,他……他刚才……刚才竟那样,要不要……把他杀了灭口啊?!”
一听小青这样说,秦岚叹道:“小青,莫要胡说!这位公子刚才是在救我,怎么可能想得了那么周全?如果没有他,我……我恐怕现在……已经……已经……”
小青嗔怒道:“他完全可以一把将小姐推开,之后挡下那几箭!可他却没有那么做,这不就是以下犯上吗?他就是该死!”
小青边说边跺脚,显然真的生气了。
秦岚再次说道:“小青,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你怎么能视人命如草芥呢?”
小青仍气呼呼地道:“我不管!我不管!他就是不能那样对小姐!”
秦岚打断了小青继续说下去,道:“这位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你等不可无礼!”
说完又对那乞丐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我等有要务在身,不便停留,日后必有重谢!”
那乞丐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道:“谢就不必了,只要不杀,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好人难做啊!做了一件好事,差点把自己吃饭的家伙搭进去!哎,碗碎了也就罢了,大不了就用个破碗要饭!可这脑袋要是丢了,这饭可就吃不成喽!”
小青再次发飙道:“小姐,你看他……”
秦岚瞪了一眼小青,再次开口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乞丐非常敷衍地道:“倪少!日后重谢就不必了,如果有,现在就给最好!没准过几天,我又要去别的地方要饭了!”
秦岚听到这话似乎呆住了,居然好半天没有反应。
小青的声音再次响起:“真是鼠目寸光的家伙!如果小姐日后派人送来礼物,定是丰厚得不得了!你……你居然现在就要!”
乞丐打趣地道:“万一你们以后不来呢?今天跑了后,我还上哪去找你们?能给当然现在就给了!”
小青翻了翻白眼,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拿去!这可是整整二百两,够你要十年饭了!”
那乞丐立刻拖着瘸腿小跑过去,点头哈腰地道:“何止十年,我二十年都要不了这么多!哈哈,发财了,发财了!有了这么多钱,我回头就把小绿娶了!我可是惦记她好多年了!”
“小绿?小绿是谁?”小青随口问道。
“小绿就是怡红院的小绿啊!”乞丐随口回答道。
“怡红院又是什么地方?”小青再次问道。
“好地方!有钱人的天堂,乞讨者的饭堂!那里的剩菜剩饭可香了!我没饭吃的时候就去那边要!”乞丐再次回答道。
秦岚听到这里似乎非常失望,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她离开的背影显得那么的萧瑟,好像心情非常不好一样。
小青冲那乞丐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还示威一样地举了举拳头,也跟着秦岚走了下去。
灯火突然熄灭了,四周又陷入了黑暗,显然这出戏演完了。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除了觉得有些惊险和诙谐外,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戏。
当然台上秦岚和乞丐一起滚开虽然看着不雅,可显然是秦岚自己表演有误,大伙谁都不敢吭声,怕惹得太后和楚皇不悦。
秦岚平时又没上台表演过,所以有点失误也就在所难免。
南楚群臣这样想都很正常,毕竟台上表演的可是三公主,可赵喆看在眼中却很不舒服。
“哼!那个可恶的花子,竟然敢占三公主的便宜,一会我非杀了他不可!”
穆可罕眉头直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那个乞丐是是谁?三公主好像是故意摔倒的!可是她为的是什么呢?难道……可这不可能啊!”
听着穆可罕小声嘟哝,鹰将军董天鹰道:“这个女娃子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是说让太后看大戏吗?怎么不唱不跳?难道这是昔日重现?”
一听鹰将军董天鹰这样一说,穆可罕更加疑惑,再次自言自语起来:“这个公主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本国师怎么看不穿她!”
北赵礼部尚书穆可野见国师穆可罕唠叨不停,开口道:“我可听说这个公主看似文弱,可极有主见,对此次联姻也很排斥,她该不会想通过演戏传达什么吧?”
穆可罕冷哼了一声道:“她现在就是绑在线上的蚂蚱,就算能蹦跶也跑不了,想要抗争只能是徒劳!南楚没有北赵的帮忙,非灭国不可,楚皇敢不把她嫁给太子吗?绝对不敢!
“哼!不管那个乞丐是谁,敢在台上表演英雄救美,还占了公主的便宜,过后就算把他杀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豹将军曹少钦一直心中有气,一听国师穆可罕这样说,立刻道:“大人,一会就由我宰了那个乞丐吧!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敢和太子妃同台共演的下场是什么!哼,除了死,还是死!如果不杀他,以后难免有人会讥笑太子妃被一个乞丐占了便宜,那可大大的不好!”
穆可罕微微点了点头道:“一个戏子而已,杀了就杀了,不过要做得利索点,不可授人以柄!如果因此而让南楚向我们发难,反而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好嘞!大人请放心,属下保证做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曹少钦奸笑地道。
赵喆听在耳中,脸上露出了阴狠之色:“那就是三公主!哼,本太子还没抱过,他妈的居然让一个乞丐抢了先,待老子事成之后非灭了他九族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