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枭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薄暮烟:“你确定她真的有这个医术?”
“不确定……但我在云城的时候,听说过了她许多事迹,不瞒你说,当时为了长歌的事情,我也想找她,不过她这个人,看病很古怪,必须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当时我出于安全考虑,就放弃了,不过也因为那次短暂的解除,她可能现在不太愿意来帮我。也许……你能有这个面子。”
战枭不由得又多看了薄暮烟一眼,心想,真没想到,这女人还有这些本事。
“好,你地址发我。”
“多谢多谢!”
挂下电话,叶辰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身旁的陆长歌:“果然,还是上钩了!”
不一会儿,战枭和薄暮烟的车便一前一后地停在了陆家别墅门口。
一下车,薄暮烟就听到了陆雪芹的声音。
“雪芳啊!我知道你失去了孩子,心里不痛快!可你也不能破罐破摔啊!那叶辰是个什么东西!是个外姓的外人啊!”
“我是你亲姐姐!你却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倒是把所有的钱都腾出来,给了那个叶辰!”
“你是不是给鬼迷了心窍啊?你这钱一给出去,还有人替你养老送终嘛?他还不拿了钱就立马跑了?”
“雪芳啊!你快开开门!让我进去!让我看看你!叶辰,叶辰你给我滚出来,叫这些保镖给我让开!”
“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妹妹关起来了!不然你为什么不敢让我进去!”
陆雪芹是又哭又叫,又拍门又跺脚,如泼妇骂街一般,洋洋洒洒,一句不带重样,又如上了发条的机器,马力十足,骂了足足一下午都不见停歇。
薄暮烟听了这聒噪的骂声,微微皱了皱眉,看向了战枭:“这么吵?”
战枭跟着薄暮烟一起往陆家别墅走,当陆雪芹看到战枭的那一刻,就立刻如同被点了哑穴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站到陆雪芳别墅门口,保镖立刻为战枭开了门。
陆雪芹一见,立刻不服:“凭什么他可以进去!”
“叶先生交代过了。”保镖像个无情的回答机器。
“那我也要进去!”
保镖立刻伸手,拦住了陆雪芹。
“干嘛呀!我就是进去看看,我还能怎么样?把陆雪芳给吃了吗!”
陆雪芹还行要继续骂骂咧咧下去,战枭突然回头,一双阴鸷的眼睛,透过银色的面具,直戳戳地瞪着陆雪芹。
陆雪芹立刻闭嘴。
战枭领着薄暮烟,一同进了房间,叶辰就迎了上来。
“三少好,薄小姐好。”
薄暮烟瞥了叶辰一眼:“又是你?”
叶辰讪讪一笑:“这次,还请薄小姐多帮忙。”
“我看病是收钱的。”薄暮烟一脸冷淡。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请上楼。”
在叶辰的带领下,薄暮烟和战枭一同上了楼,来到了陆雪芳的病床前。
此刻,陆雪芳正在扶额看书,见有客人来,放下了书本。
“小辰啊,你别再折腾了,我这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这几天都来多少个了,我看我是没救了,你也别再折腾了,你的这份心,阿姨心领了。”
叶辰赶忙说道:“阿姨,可别这么说,长歌临走前,交代过我,一定要照顾好您……您就再看看吧,不说为了您自己,就算是为了长歌,您也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陆雪芳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随你吧。”
叶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薄暮烟面前:“薄小姐,那麻烦您了。”
薄暮烟走到了陆雪芳身旁,为陆雪芳搭脉。
在这搭脉的过程中,战枭的眼睛始终盯着薄暮烟,观察着薄暮烟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薄暮烟放下了手。
叶辰关切地问道:“薄小姐,怎么样?”
“不是红斑狼疮,是中毒。”
陆雪芳和叶辰的表情,完美地再次表演了“震惊”。
身后的战枭,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下毒的人用心歹毒,使中毒者的症状呈现如同慢性疾病一般,杀人于无形。但本质上,这是毒药。”
叶辰道:“薄小姐,你能解毒吗?”
薄暮烟微微皱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依照目前的情况,让患者再活两年是没什么问题。要再往下,就要看治疗情况了。”
叶辰的眼中,喷薄着怒火:“一定是战凌风!一定是他!先是杀了长歌,现在又来害阿姨!他到底想怎么样?一定要赶尽杀绝嘛!连阿姨也不放过。”
战枭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陆雪芳,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的母亲。
……
“阿枭啊……别再为妈担心了,人固有一死的。”战枭的母亲兰梦洁躺在病床上,一只苦手苍白的手,抚在战枭的脸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时的战枭,还是个清秀少年,目光澄澈,唇红齿白,还未戴上那封闭一切的银质面具。
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母亲,战枭只觉得心疼无比。
“傻孩子,妈这种情况,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有分别!”战枭的泪水滚滚下落,“只要妈你还在,我在这世上,就还有亲人!”
战平山这一生有四个孩子,孩子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亲情的代表,而是延续血脉的工具。
无论是对战凌风、战无双,还是对战枭,战平山都没什么感情可言。
战枭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战平山他们会是自己的亲人。
“孩子……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本事,这么多年来,苦了你的……”
“妈,你别那么说……是我还不够努力,不够优秀,保护不了你。如果我现在有本事,就能把你送到m国医治了……”
兰梦洁得的是白血病,治疗费不菲,对于彼时刚刚考上大学的战枭而言,要负担这些实在有些吃力。
战平山手握万贯家财,自然有本事为兰梦洁出医药费,可战平山有条件——战枭不得出国读书,需得留在国内,在京城上大学,帮忙打理家族生意。
战枭为了母亲,忍痛留在京城,却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薄暮烟没有理睬叶辰的激动,一脸淡漠地说道:“这病,我可以每周来一次,每次施针一个小时,保证两年内不会有任何事。我看你和战总是朋友,治疗费给你们打个折,两千万。”
薄暮烟知道,如果自己不显露出本事和排场,战枭未必会相信自己的话。
“两千万?这也太贵了吧!”叶辰不可置信地看着薄暮烟。
“是嘛?那别找我啊。我以为你找我之前,有稍稍打听过我的价码。这可是长达两年的治疗,我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是一条性命!医者仁心!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薄暮烟冷笑:“笑话,那你怎么不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两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拿不出,这点钱对你们来说,又不是倾其所有。救命的钱,还要砍价?”
战枭微微惊讶,不曾想薄暮烟的诊疗费如此贵。
眼下雅诗虽说蒸蒸日上,可一年下来,利润也不超过十个亿,这还是辛辛苦苦做实业得来的。
若是出手看病这样的无本生意,一个病人都能上千万,雅诗对于薄暮烟而言,不能说不值一提,却也绝不是唯一的来钱途径。
叶辰颤了颤声,看了看陆雪芳,点头道:“好,我给你!”
薄暮烟勾了勾嘴角:“合作愉快。”
陆雪芳摇着头道:“小辰,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别为我浪费那么多钱!”
“不行,”叶辰一脸坚决,“我答应过长歌,要好好照顾您的。钱的事,您就别管了,我会安排好的,长歌的事,耽误不了。”
陆雪芳点了点头:“好……那就都听你安排。”
薄暮烟和战枭一同离开了陆家,门口,两人正要分道扬镳,战枭突然开了口。
“你确定,她是中毒?”
薄暮烟勾了勾嘴角:“信不信由你。”
“若是中毒……有可能看上去的症状,如同白血病一样吗?”
薄暮烟想了想:“当然有可能,而且比看着像红斑狼疮更容易。其实要判断到底是白血病还是中毒,只要看一项指标,就是血红素,如果指标在白血病范围内,但又偏低,那多半是中毒。”
战枭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一上车,便打开了手机,让人发来了兰梦洁当时的诊断报告。
果然,血红素的指标,确实偏低……
战枭一怔,棕色的瞳孔中散射着愤怒。
雅苑公寓。
当薄暮烟打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
陆长歌又是照例备好了四菜一汤,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餐桌上。
薄暮烟偏了偏头:“这次的菜色不太一样啊,这怎么还有面饼?”
“这个啊,叫春饼。吃法是把这些菜,包到这个饼里面吃,记得蘸这个甜面酱,这才是精髓。这个是炒合菜,就是把豆芽、鸡蛋、韭黄、粉丝、嫩菠菜、还有肉丝炒在一起,是春饼里的必点菜。这个呢,是炒嫩蛋,这个蛋一定得很嫩才正宗。这俩是京酱肉丝,还有小炒肉。”
薄暮烟瞥了旁边的大锅一眼:“这怎么还有粥?”
“这叫玉米棒子面,在这顿饭里,是汤。”
“啊?京城人把玉米汤当汤啊?”
陆长歌笑了笑:“我也是去了南方,才发现南方人竟然把粥当主食,我都纳闷这怎么吃得饱。”
说话间,薄暮烟已经自己包出了一个春饼,咬下了第一口。
“还挺好吃!”薄暮烟有些惊喜。
“那是,这就是标准的京城味道。我每次来京城,脑子里想的都是春饼,现在京城烤鸭不是那个味儿了,没什么特色。”
薄暮烟笑了笑:“你还真是个吃货。”
“人生在世,也就这么点事有乐趣了,我又不像战枭,我也不爱喝酒。”
“噢对了,今天去看你母亲,战枭也跟去了,看来还是挺好奇的。”
“他起疑心了吗?”
薄暮烟点头:“嗯,他还特意问了我跟你一样的问题,如果是中毒,症状会不会像白血病。我跟他说了个指标问题,他只要查了他母亲的病例,就会相信他母亲也是中毒。”
“如果能让战枭也站在我们这边,一起对付战凌风和战无双,那我们胜算就大多了。”
“为什么战凌风和战无双要对你赶尽杀绝,可是对战枭好像还可以?对于他们而言,你是威胁,难道战枭就不是?”
“战枭和我不同。一来,战枭养在战家,多年以来都是以战家三少身份行走江湖,我不一样,我是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二来,战枭对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不像我。”
“战枭对他们的行径,难道不讨厌嘛?他如果想要在战家战局主导地位,也应该要想办法解决战凌风和战无双吧。”
“他确实不喜欢战凌风和战无双,但眼下他还没必要真的和这两个人对立。战家和云家不同,云家最大的企业其实就只有云氏物流,如果不是你,雅诗也没有今天的局面。所以整个云家的人,都会把经历放在争夺雅诗和云氏物流上。可战家所涉猎的行业太多,名下公司四五十家,想要全部都管,也管不过来。战枭现在能管好手上这些事,已经很厉害了,腾不出手想别的。”
“那为何战凌风和战无双看着很闲的样子,每天都在想着害人。”
陆长歌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大老婆生的孩子,他们母家的势力不多,派了职业经理人帮他们,解决了不少问题。不像我和战枭,许多事要亲力亲为,没有那么多帮手。”
“没想到,这战枭的生存,也这么局促。”
“战枭生母去世之前,曾反复交代他,做小伏低,不要和战凌风战无双起正面冲突,她不求战枭能继承战家全部家业,只希望战枭平平安安。这也促使战枭这几年,野心都不大。”
薄暮烟点了点头:“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想必他会对战凌风和战无双有所怀疑了,一旦他确定了战凌风就是杀母仇人,我估计一切就不同了。”
这时,陆长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叶辰。
“喂。”陆长歌按下了免提,现在他和薄暮烟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秘密。
“喂,陆阿姨这边的事,我基本都处理完了,合同该签的都签了,律师会计这都处理好了。现在剩下的,就是走流程而已了,大体没什么事了。”
“好,接下来的事,我和小媳妇儿盘算盘算,之后跟你说。”
说罢,陆长歌就挂下了电话。
一桌子的菜,竟然被两个吃得杯盘狼藉,不剩多少。
薄暮烟看着眼前的空盘子,感叹道:“以前还一直觉得四菜一汤太多,没想到现在都能吃完,这样下去我会胖的。”
陆长歌一脸骄傲:“要是我把我的小媳妇儿喂胖了,那就是我的本事了。”
薄暮烟帮着陆长歌一起收拾桌上的碗筷,两个人一同进厨房洗碗,一个打洗洁精,一个冲洗擦干。
明明家里就装了洗碗机,可两人偏偏就要享受这厨房的劳作时光。
收拾完之后,看着家里窗明几净,薄暮烟觉得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幸福感。
陆长歌看着薄暮烟淡淡的笑容,也勾起了嘴角:“你笑什么?”
薄暮烟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就觉得……洗碗,让人好安心。”
陆长歌将薄暮烟揽入了怀中:“不是洗碗让你安心,而是这人间烟火,让人安心。”
“好啦,我要出门一趟。”
陆长歌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表:“都八点半了,怎么突然要出门?”
薄暮烟没有回答,挑眉眨了眨眼睛,看着陆长歌。
陆长歌这才意识到,虽然两人现在已经完全信任对方,可也应该给彼此留空间。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晚点回来,你先睡。”
“注意安全。”
车行五十分钟,薄暮烟来到了一块胡同区。
她把车在胡同口停好,在狭窄的道路中七拐八拐,不知道过了几个弯,在一个木门口停了下来。
她抬起手来,轻轻敲门。
叩,叩叩叩,叩,叩。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节奏。
这时,门内也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叩叩。
薄暮烟再次回应。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站了个身穿皮质紧身衣的女人,她上下打量了薄暮烟一番:“找人?”
“问事儿。”
紧身衣女人把门大开,薄暮烟侧身而入,门锁好。
进了院子之后,薄暮烟被紧身衣女人领着,又穿过了一条巷子,过了一个院门,又来到了一扇木门前面。
紧身衣女人抬手,把木门推开,灯红酒绿,立刻展现在了薄暮烟面前。
这是一处隐秘的酒吧,地方不大,调酒一般,但价格不菲。
来这的人都知道,这里值钱的,不是酒不是环境,而是这里的消息。
“约的谁?”紧身衣女人开口问道。
“张三。”
说来有趣,这酒吧中卖消息的三个人,名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像是个笑话。
“好的。”说着紧身衣女人便领着薄暮烟往里走。
在最深的角落,有一个长相粗糙的男人独坐着,女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张三先生,小姐请坐。”
薄暮烟点头微笑,款款落座。
“这位小姐,喝什么?”
薄暮烟扫了一眼菜单,多是鸡尾酒。
“不喝鸡尾酒,不喝调和酒,来一杯十八年麦卡伦,不加冰。”
张三挑眉:“看不出来,小姐还挺能喝。”
薄暮烟不爱喝酒,不代表不能喝酒,从小以草药为伴,她不仅抵抗毒药的能力较常人强上许多,就连抵抗酒精的能力,也异于常人。
别说是一杯威士忌了,就是一瓶,薄暮烟也仍然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反应。
“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喝酒,是为了谈事。”
薄暮烟不喜欢张三这轻佻的语气和态度。
张三立刻正了神色:“小姐想要打探的消息,我这已经有结果了。”
这时,服务员为薄暮烟端上了麦卡伦。
薄暮烟喝了一口,看向张三:“请说。”
“若是在二十年前,普天之下,可谓是毒门林立,各家各有所长,不过能传承至今,还颇有声望的,就屈指可数了。纵观整个华夏,现在就只剩下三门还保留着香火,有后人传承,他们分别是禾若城张价,滨城徐家,还有苗乡慕容家。”
“其中,禾若城张家最擅长的毒术,便是在短时间内致人死亡,通常而言,烟雾性的药物,两分钟内之死,食品类药物,一分钟内致死,若是能直接接触人的伤口,十秒内致使。”
“滨城徐家,倡导的则是下毒的性价比。通常而言,一副毒药价格起码上万,对于普通黑道中人而言,那面价格有些偏高,相对于那些不太赚钱的营生,用起来就不大合适。徐家率先推出了千元级别的不致死毒药,因而这几年在黑市上很火,是目前三大毒门中最有钱的。”
听到这,薄暮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年头,不愧是市场经济,就连毒门都要考虑市场需求了。
“苗乡慕容家,是三个毒门中行踪最诡秘,脾气最古怪的。这一脉的弟子并不多,也很少在江湖上出现,却总能推出新药,制造成本还不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钱。这是三个毒门中,最重视下毒美感的,力求下毒之后,让人察觉不出是中了毒。”
薄暮烟整体听下来,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数。
在这三家之中,最有嫌疑的便是慕容家了。
不管是用药习惯,还是行事手段,看上去都有极大可能和战家脱不开干系。
“关于苗乡慕容家,还有什么更详细的信息吗?”薄暮烟追问道。
张三仔细想了想:“由于慕容家行事诡秘,所以最难查探,我目前只查到了慕容家的人两年前在苗乡的春山出现过。不过……这个春山,可古怪的很,常年有许多毒物生长在山上,也有不少野兽,平日里少有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