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雾羞得手脚都要蜷起来,如果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别这么低哑,别亲她的耳朵,如果他不是在看着两只猫这样那样的时候提出的此事,她或许会信上三分。
于是瞪着雾蒙蒙的眼睛,凶巴巴道,“不要!”
她挣开谢不倦跑了,而谢不倦并未去追,只是立在原地笑。
许知雾连着几天都提着心,可哥哥却没再提此事,好似当时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
耗时近一月的武举结束了,下一次须得等上三年。
而谢不倦,也不必每日都往京郊去。
魏云萧因得了胜负总排名第六,在三百多人中算是脱颖而出,已是满意极了,武举结束当日便在酒楼订下雅间,邀请几个相熟之人庆祝一番。
他在京城之中认得的人不多,也就许知雾几人,以及新结识的曲鹤寡,擂台上结交的友人交情尚浅,不便带到许知雾等人的面前。
魏云萧点了一大桌子的酒菜,惹得许知雾魏云娴两个都调侃他破费。
热菜上齐之前,两个姑娘先吃了碗冰乳酪,又喝了些果酒。
抬眸一望,对面的几个男子正说着话,魏云萧端起酒杯便先敬了谢不倦,又去敬曲鹤寡。曲鹤寡大概很喜欢魏云萧这样的人,已经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许知雾笑了笑,又侧头往窗外瞧了瞧,正值午后,日光明亮,底下的行人熙来攘往,充满着生活气息。这样的日子还不错,让她有种回到骈州的安宁感,如果爹娘也在身边就更好了。
这时曲鹤寡忽然道,“云萧妹妹想必已经订亲了吧。”
魏云娴不觉唐突,反倒挑眉道,“曲将军怎晓得?哥哥同曲将军说过了?”
“不曾说过,不过我遇上的好看姑娘通常都是订了亲的,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事殿下也知道的。”曲鹤寡用胳膊肘碰了碰谢不倦,“殿下是吧,每每我往席间这么一坐,男男女女都有,这种时候,席上的姑娘们大多都是订了亲的,越好看的越是
如此。我就纳了闷了。”
谢不倦垂眸笑了,眉眼间有几分戏谑,“你这表字不是自己取的么?当年你及冠,取字‘鹤寡’,不熟悉你的都在说曲将军定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之人。”
席上几个都被逗笑,魏云娴听出这曲将军是在说她好看,捧着酒杯直乐,她又瞧了许知雾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在魏云娴心里许知雾自然是好看极了,可曲将军却说“越好看的越是订了亲的”,他就没留意到这里还有阿雾么?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魏云娴便见许知雾捂着肚子弯下腰,像是痛得蜷了起来。
魏云娴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魏姑娘出来一下。”
魏云娴回头,见谢不倦立在她的身边,目光落在许知雾身上,眉间藏着担忧。她连说了几声好,飞快地起身出来,而后眼睁睁看着谢不倦将许知雾抱了起来。
门口守着的黑甲军飞快地开了道,护着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酒楼。
雅间内寂静了一阵,而后曲鹤寡起身撑在窗台上往下看。
“殿下抱着他未婚妻上马车了。”曲鹤寡说,“应当没事吧?许姑娘是不是生病了?”
魏云娴正忧心不已,没接话。
魏云萧却豁地站起来,“未婚妻?”
“你们不知道?”
“知雾是殿下的妹妹!”
曲鹤寡恍然大悟,“还真是从妹妹发展而来的未婚妻?我还当许姑娘喊殿下哥哥是两人之间的爱称呢。”
他开始思考如何给自己找几个妹妹发展一下,浑然未觉魏云萧的脸色苍白如纸。
……
回府之后当即叫了太医来瞧,张太医把了脉后便说许知雾这是气血不通,原因乃是月事期间吃了凉物。
谢不倦想起席间许知雾吃的那一碗冰乳酪,捏了捏额角,一阵自责。
榻上的许知雾却拉着哥哥的手直哭,“总算来了呜呜呜……”
叫谢不倦哭笑不得。
张太医走后,谢不倦坐上榻边,给她揉着肚子,而许知雾还
在哭,“我好怕它一直不来,听人说不来了的话就不能生孩子了呜呜呜……”
“不会的。”谢不倦一边揉她的肚子,一边道,“不生就不生了,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怎么哭成这样?”
说完,另一只手将她眼角泪水沾了去。
许知雾抽噎着摇头,“那不行,哥哥是皇子,得要孩子的,那个二皇子都有,哥哥不能没有。”
谢不倦好笑之余,心都被阿雾暖化了,但他又觉得不必叫阿雾有此负担,遂开解道,“哪怕哥哥是皇子,孩子这事也随缘,没有也可以过继宗室,最要紧的是阿雾,不是么?”
许知雾愣愣地看了他一阵,而后小声嘟囔,“那我也想生一个长得像哥哥的孩子玩,哥哥好看。”
虽这样说,心里到底是放松了许多。
待汤药端上来,许知雾将药汤饮尽,连忙吃了颗蜜饯,总算从淹没她的苦味中喘了一口气。
她躺下来,看着谢不倦,“哥哥你说,我们没有订亲,更没有成亲,怎么就说了那么多生孩子的事情,是不是很奇怪?”
谢不倦正给她掖被角,俯身对她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不奇怪,要怪就怪阿雾太爱哥哥了,想给哥哥生孩子。”
许知雾神情一滞。
哥哥这话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呢?
她转眸看过去,只见哥哥直起身之后正扶着额笑呢,眉梢眼角还有几分戏谑,看样子乐得不行。
许知雾哼了一声,气呼呼侧身朝里。
进入八月,整个京城褪去暑气。
三皇子府却忙得热火朝天。
连这几日不断有人上门来送礼,到生辰那一日只会更多,谢不倦下令在府上设宴。
生辰当日,许知雾和哥哥吃早膳的时候,目光一直往他身上瞟。
因为哥哥穿了一身她不曾见过的衣裳,雪色为底,衣襟腰带以及袖口的边却是纯正的红。裁衣所用的雪光缎自然便有落雪点缀之感,两袖上各绣有一枝红梅,红与白相得益彰。
这一身仿佛能叫人嗅到雪中红梅的清冷气息,实在风雅已极。
“好看吗?”
许知雾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反应,已然点了头。
而后对面的哥哥笑起来。
天色稍暗,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府上。
女眷则来了后院,与许知雾一席,其中就有宫中的两位公主。
她们才是哥哥的亲妹妹。
许知雾这样想了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同魏云娴坐在一起,两位公主也并不晓得她是谁,正与相熟的好友说着话。
两位公主年纪相仿,皆是十二三岁模样,眉眼还稚嫩得紧,瞧上去也并不是盛气凌人的性情。另几个随家父一道来了三皇子府的贵女都有意无意地捧着她们说话。
直到谢不倦来了一趟女席。
众人的说话声不约而同停下来,贵女们也不再与公主搭话,转而悄悄瞄起谢不倦来。
来庆贺生辰的许多世家勋贵,多少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谢不倦还未娶妻,又是明眼人都晓得的国之储君,便纷纷带了家中最出色的女儿,以期能入殿下的眼。
听闻三殿下并不好女色,因此众女毫不意外他会径直走向两位公主的方向。
想必殿下能来一趟这里,也是托了公主的福气。
“晗晗,晴晴。”谢不倦唤了二位公主一声,两个小姑娘顿时开心起来,叫仆从将生辰礼呈上,而后喜滋滋地抱过来凑到谢不倦面前,“皇兄皇兄,这是晗晗给皇兄准备的砚台,皇兄喜欢,晗晗就开心!”
另一个公主慢了一句,稍有些懊恼,言语间便透出几分,“皇兄,晴晴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皇兄的生辰礼了,知晓皇兄善琴,特意搜寻来了一张前朝的名琴,它能得皇兄弹奏,才是它的福气呢。”
许知雾便在心里道了一声好家伙,两个公主一个比一个嘴巴甜,怎没听见哥哥平日里提起她们?
她目光不错地看着谢不倦,只见他弯着唇角轻轻笑了笑,而后夸了两位公主几句。
许知雾垂眸
哥哥还说只有她一个妹妹呢,结果一来来两个,还一个赛一个的乖巧可爱。哥哥还对她们笑,笑得那么温柔好看。
“阿雾。”
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叫许知雾愕然抬眸,席间诸位贵女也四下张望,不晓得殿下这是在喊谁。
“阿雾过来。”谢不倦冲她招招手,袖上的红梅跟着晃动起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终于锁定了许知雾,一张京城之中的生面孔。见这姑娘雪肤乌发,明眸善睐的模样,顿时生出既喜爱又警惕的矛盾情绪。
许知雾茫茫然地离席,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一步步走向哥哥,还没有走到,哥哥便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
“哥哥?”
谢不倦欲拉着她走,身后席上两位公主异口同声问,“皇兄,我们还有一位姐姐么?”
想必是听许知雾喊谢不倦哥哥,还当她是流落在外的公主。
谢不倦随口丢了句,“不是姐姐,是嫂嫂。”而后拉着许知雾走了,绝不管席上掀起了多少轩然大波。
许知雾任由他拉着走出好长一截,终于缓过神来,“哥哥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待会儿哥哥那边结束得晚,为免回来时阿雾已经睡下,该说的话提前和阿雾说了。”
许知雾便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见阿雾两手空空,想必是没有准备生辰礼的。”
“?”
她准备了一条腰带呢。
只是一拿起那条腰带,想起的就是哥哥解腰带的样子,便觉得烫手极了,一时半会还未决定要不要送出去。
“无妨,阿雾让哥哥抱一晚上就好,就当全了哥哥的心愿,如何?”谢不倦垂眸看她,原处檐下的灯笼将他的眉眼映照得暖融融,一副体贴极了的模样。
许知雾心里却警铃大作。
哥哥先前就提过,还当他随口一说,可现在再度提起此事,可见绝不是一时兴起了。
换言之,这叫蓄谋已久,哥哥是一定要对她做什么事情了。
可今天是哥哥的生辰,许知
雾不再如那日一般一句“不要”便回绝了他,她犹豫着没说话。哥哥抚了抚她的脸颊,笑着说,“阿雾等哥哥回来。”
许知雾眼看他走了,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女席不比男宾那边,一巡一巡地喝着酒,没过多久便到了尾声,贵女们边互相说着话,言语间都在探问许知雾是何许人也。
然而许知雾酒足饭饱之后便和魏云娴一道回去了,两人在明月阁前分开,许知雾进屋之后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喊了绿织备水沐浴。
而后,她洗了个香喷喷,在绿织给她绞干头发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摆弄起来她的面脂香膏。对着镜子抹了一些之后,指尖又闲不住了,她打开妆奁,在里头挑选起花钿来,哥哥今日的衣裳真好看,她也挑一枚梅花形的花钿提上吧。
绿织手上动作一顿,奇怪道,“姑娘大晚上的贴花钿做甚?”
许知雾连连咳了几声,脸上染了绯红,“方才席上见其他姑娘打扮得漂亮,我也想打扮得更好看一点。”
绿织笑,“姑娘已经够好看啦,奴婢可没有在席上见到比姑娘更出众的。”
“那是因为你和我亲近。”许知雾当她在说好听话,可耐不住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她动作细致地给自己贴上梅花花钿,侧着脸左右瞧了瞧,满意地笑了笑,又去找她的口脂。
朱红的艳丽,粉红的可爱,肉桂的温柔,许知雾纠结不已。
这个朱红的掺了朱砂,哥哥吃进去不好,粉红的口脂是用花汁熬成的脂膏,吃多少都没事,肉桂色的是怎么做的?难不成就是肉桂?
许知雾便问了绿织,绿织想了想,“这盒口脂确实加了肉桂粉调了颜色,因此闻上去还有肉桂的香气。”
“那它能吃吗?”
“?”绿织愣了一下才说,“吃自然是能吃的,只是味道难免会有几分辛苦……姑娘在席上没吃饱?”
许知雾摇摇头,择了粉色的那个。还未对着镜子上好口脂呢,她忽然又摸了摸衣襟,转头问绿织,“我是不是有件
绣了雪覆红梅的小衣?”
绿织还未答,她便自己接道,“是了,我的确有一件,红色底的,上头是两枝梅,当时嫌它艳丽不肯穿,不知压在哪个箱底了。绿织快帮我找找!”
绿织看着美丽得仿若新嫁娘一般的许知雾,不禁想,当初觉得艳丽不肯穿的小衣,怎么如今又不嫌弃了?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