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慕九冷冷道:
“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
“可是,我明明每件事都做得极小心极谨慎,你又是如何看出来得?”
汪思聪的圆脸上写满狐疑与不信。
“还是由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吧。”
慕九道:
“首先,那天在比赛开始之前,我正在厨房里煲药膳时,那个跑去跟奎师兄说我情绪紧张,求他开慰我的人,就是你吧?”
“不错,不想办法将你支开,我又怎么在你的药膳里下毒?”
汪思聪的面色阴沉得像有一朵乌云贴在脸上,那个热情洋溢的富二代形象早就消失不见了。
刚才就原形毕露的他没有再继续伪装,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任何再伪装下去的必要。
慕九点头,眸子清澈无比,接着道:“其次,表面上看,今早我去青竹院找奎师兄求证之时,是于泰然师傅突然在我即将得到答案的最后关头叫走了我,但实际上,也与你有关吧?”
“这,这你居然也都知道了?”
“我还没有问完。”
慕九将他打断,
“第三,你特地跑来与我和贾师弟组队,假惺惺表现出一片热忱,应该就是为了借这个机会,外出找个不可能有人发现的地儿对我动手,比如说这留雪崖,对不对?”
面对慕九接连不断的拷问,汪思聪缄口不言。沉默,有时本身就代表着答案。
周围的环境忽然变得昏暗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朵乌云,刚好飘到了崖顶正上方,遮住了太阳与天光。
汪思聪两颗眼白远多于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表情远比崖顶的光线更加阴暗得多。
慕九将一切瞧在眼里,向前逼近一步,冷冷道:“还是我来替你说吧。”
汪思聪道:“哦?你来说?”
慕九道:“你蓄谋已久,定下如此详细周密的计划,不从我这个你要害的人嘴里讲出来,你又怎么能甘心?”
“哼。”
“三月初七,我第一次煲药膳,你就发觉了。之后,你一直在准备,两天后,三月初九,我第二次煲药膳的时候,你故意跑去跟奎师兄说,因为临近比赛,我很紧张,心理状态很差,让他开导我。就这样,你成功借他的手把我支走,而你也借机在我的药膳里下了毒,这一点,刚才你已经亲口证实过了。
我与你素来交情不深,但昨天,你却一反常态,专程跑过来关心我。其实,你是因为心里很纳闷我为什么还活着,没被你毒死,所以假意请吃花酒为名,实则是想探探我的虚实,看我究竟有没有中毒,对不?
果然,你发现我只是练功走火入魔经脉受损,却没有中毒迹象,于是,你就开始寻找再一次害我的机会。
而正巧这时,宗门遇事,进入二级戒备状态,掌门令咱们外门弟子分组巡逻,你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就有了今天晌午在磐石院内发生的你自愿加入我与贾师弟二人一组的那一幕。”
听着慕九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就仿佛他不是蒙在鼓里的受害人,而是亲身参与了此事的一份子。
汪思聪一张脸黑成了煤灰,神情愈发惊疑不定。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可以问问,这一切,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吗?”
汪思聪迟疑着,还是开口问道。
“很简单,第一,前天在寒光院集体习武时,我被于泰然师傅叫走单独指导,从那之后,我突然发现,有人一直在偷偷地跟踪我。这个人以为他自己藏匿得很好,其实根本逃不过我的眼睛。
只不过,那时我还不能确定跟踪我的人究竟是谁,所以就先佯装不知,避免打草惊蛇。
谁知,你却偏在这时跑来关心我,这样做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之意,使我也开始注意上了你。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确定害我的人就是你,直到今天一早在青竹院,于师傅偏偏在最紧要关头叫走了我,我当时就在奇怪,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之事?
于是在路上,我留心问了一下于师傅,果然得到了回答,是你告诉了他我的行踪,这也就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测,那就是,你,汪思聪,就是下毒害我的人。
所以,接下来我只需将计就计,接受你和我一组,而目的,就是要让你自己暴露出来。”
慕九一边说,一边又向前走了一小步,与汪思聪之间的距离不足四尺。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药膳里有毒的?要知道,我用的可是最顶级的鹤顶红,绝对的无色无味,为什么你不但没有被毒死,反而修为还变得更强了?”
慕九瞳孔一紧,道:“我自然有办法,这一点你无需知道。”
汪思聪当然不会想到,其实他的计划并没有真的失败。
他面前的这个慕九,和从前的那个,原则上讲并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汪思聪忽然抬起头,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慕九,道:“所有的细节观察得一丝不漏,分析能力如此惊人,思维逻辑缜密到分毫不错,我实在不敢相信,你当真还是从前的那个白痴慕九?”
“是你自己出卖了自己。”
慕九淡淡道:
“若是你不这么急不可耐地想杀我,耐心蛰伏待机的话,或许,你会真有机会。”
谁知,听到这话,汪思聪先是抬起头仰天狂笑,然后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又渐渐变得无比狰狞。
“没错,我就是恨不得你早点死!我有钱有家势,随便挥挥手,全晋州的女人都恨不得往我身上扑,但为什么唯一喜欢的墨师妹,就是对我连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喜欢你这个白痴?”
汪思聪的声音在颤抖:
“从小到大,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墨师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才看得见我对她的爱……”
“你疯了。”
慕九摇摇头,再次将他打断,接着又向前踏出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尺以内,然后,缓缓拔剑,道:
“但无论如何,你都已经输了。”
“我输了?我能看出来,无论是内力还是剑法,你都有不小的进境,但莫忘了,我可是第三重天的高手!”
汪思聪同样将长剑擎在手里,厉喝。
“汪师兄,你难道是要,杀了我们灭口?两位师兄,你们……这是干什么,先把剑放下来吧,大家有话好说嘛!”
贾为善一直都静静呆在一旁,此刻已经吓得瘦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脸苍白的像一张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用牙齿牢牢咬住发青的嘴唇,显得内心紧张惊惧到了极点。
“师弟,你快躲到我身后来,当心等下误伤到你。”
慕九道:
“今天我与汪思聪之间,必定只能活下去一个。”
天空那块乌云压得更低,几乎就要压到几人的头顶上面了,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昏暗,只有几束微弱的光亮,透过乌云的缝隙射下来。
蓦然间,崖顶狂风大作,砂石飞走,枯叶和杂草被风卷起,在气流旋涡中打转。
空气中肃杀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慕九与汪思聪之间,仿佛有一根紧绷的线,轻轻一碰就会断开。
“等一下,在动手之前,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谁知,就在这时,面目狰狞的汪思聪,忽然开口道。
“什么事?”
“那就是,在整件事中,你忽略了一个细节,一个致命的细节。”
“哦?”
“你猜得没错,在你药膳里下毒的人,的确是我。
但是,如果那天你能够听奎召海把那句话说完,那么你就会知道,从他嘴里说出的,会是另一个名字。”
“你的意思是说,将我故意支走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说,你还有同党?”
慕九眉头深趸,道:
“你说的这个人,他是谁?”
汪思聪没有说话,嘴角向上咧开一个奇怪的弧度。
就在这时,有一股巨力陡然从慕九后背处传来,将原本就站在悬崖边上的他,径直推进了百丈深渊!
紧接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庞,出现在了悬崖边上,盯着崖下看了一会儿,确认了慕九确定坠崖无疑后,这才用地狱般寒冷的口吻道:
“不好意思,九师兄,这个人就是我,不过这一点,你永远也没办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