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朝她颔首,章洄上前拿起了托盘中的衣裙,触手柔滑,是上好的雪缎。她朝左右看了一眼,婢女会意,动作轻缓地将衣服展开。
刹那间,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依稀可以听到几道抽气声。
衣服面前,章洄的眼睛就像被黏住了一般,好精美的衣裙!
淡金色的曳地裙,隐隐透着光华,裙摆上绣的红色暗纹竟似雀鸟的羽毛,组合在一起远远看去仿若火焰燃烧。风华绝代,章洄脑海中想起了这个词,即使它是用来形容人的。
凡是女子都逃不脱首饰华服的诱惑,章洄自然也不例外。她轻轻用手抚摸着衣服,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表妹可喜欢?”楚瑾的眼神扫过她周身,看着她欢欣的眉眼,低声问出口。
“嗯,很喜欢。”章洄转身看向楚瑾,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亮闪闪的,带着数不尽的欣喜。
“既如此,便对得起尚衣局忙活了两日。”楚瑾心神一动,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太子哥哥,这衣裙美不胜收,尚衣局手艺真精妙。”章洄赞叹不已,心中已经美滋滋地勾画起自己穿着它的场景。
“后日便是太后的寿宴,表妹就穿着它去吧。”楚瑾垂眸,声音暗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太子哥哥,那日是太后寿宴,洄儿穿着它会不会太过张扬?”章洄有些踌躇,宫宴之上太后贵妃都在其上,说不准还要择定太子妃和顺王妃,她不想引起他人注意,委实需要低调些。
“表妹是御封的安和县主,和这衣裙正配,孤觉甚好。”楚瑾闻言眉毛微挑,嘴角泛了几分凉意,“若有人敢置喙,可与孤说。”
太子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可章洄偷偷窥了一眼,却隐约察觉到他话中的不容拒绝。
“洄儿记在心中,后日定穿着这件衣裙赴宴。”她眸光微颤,状似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唉,宴会的各位美人,洄儿可不是故意要抢你们风头~”
嘻嘻嘻,“太子哥哥,您对洄儿真好。”章洄嘴角疯狂上扬,甜甜地对着楚瑾说道。
楚瑾终于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脸上,用力一捏,淡淡开口,“洄儿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得了一件世间罕有的衣裙,章洄一整个晚上都兴奋地难以入眠。
绿墨看着她喜不自禁的模样,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傍晚太子殿下落到她身上沉冷至极的目光,她就心惊胆战起来,嘴唇蠕动了半晌也没敢和小姐说。
比若那衣服,太子殿下虽是小姐的表哥,可到底两人都未成亲,男子送与女子衣裙,似乎过于亲密了。
还有,太子殿下看向小姐的目光,绿墨觉得甚是古怪……
“绿墨,那件衣服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顾,千万不能让老鼠给碰到了。”章洄刚阖上了眼睛,又不放心地睁开嘱托了一句。
“小姐,奴婢省的,您快安睡吧,今天劳累了一天呢。”绿墨收起了心中的想法,替她掖了掖被子。
一夜无梦,章洄醒来之时已是天光大亮。
净了面,换上一身淡紫色的袄裙,章洄等着厨房送来膳食,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在饭厅等着她。章洄有些诧异,她起身一向很晚,此刻早就过了用早膳的时间,难道今日太子表哥也起晚了?
“洄儿见过太子哥哥。”
章洄走进饭厅,只见太子着了一身玄色锦袍,正用勺子缓缓地搅动白粥,她屈身朝着福了一礼。
“坐”,楚瑾淡淡看了她一眼,对她的作息不以为奇。
章洄早上的兴致不高,还有些蔫蔫的,也就没有和往日一般活跃气氛,只低着头小口吞咽早膳。
楚瑾也不言语,静静地用着早膳。静谧的氛围落在福寿的眼里,他微微感慨,殿下终于不是一人孤身进食了,真好。
饭后,太子进了书房,他人虽在别院,但东宫的一些事务还是要及时处理。
章洄则是待在院中玩耍,她让厨房的人保存了鸡身上的尾羽,成功制作了大楚第一只鸡毛毽子。
“绿墨,接着。”隆冬时节,正是活动筋骨的好时候,章洄的小腿一个灵活地摆动,红色的鸡毛毽子朝着绿墨那边而去。
别院的婢女还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不一会儿便喜欢上了,安和县主亲身上阵,她们也被带着活跃起来。一时间,女子的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庭院。
楚瑾耳朵微动,脸上闪过一抹微笑,表妹性子鲜活,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快乐。
如此这般,一人处理公务,一人给自己找乐子,到了时间两人一同用膳。短暂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太后寿宴的前一天,章洄终于离开了太子别院回了承恩公府,太子也在她离去不久回了东宫。
章洄坐在马车上,脸上嘴角一直翘起,抑制不住的开心。待在太子表哥那里可真是舒坦,要什么有什么,只要哄着他不要生气,她想干嘛就能干嘛。
“吁!”马车猛地停下来,马的嘶吼声伴着女童的大哭声响起。
章洄眉心一跳,绿墨连忙打开了车门,往外看了几眼,“小姐,是一位女童跑到了路中央,还好没被马车撞到。”
章洄闻言记忆中闪过熟悉的一幕,她柳眉微蹙,下了马车。女童还在哇哇大哭着,泪水哗哗的往下落,很快便沾湿了抱着她那人的衣襟。
“你们怎么驾车的,伤到人怎么是好!”抱着女童的男子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眼神凌厉地看着马夫,嘴中怒喝,鼻梁的一道疤痕格外的显眼。
“实在抱歉,这位小姑娘可有受伤?我们愿意赔偿。”章洄对上那男子有一瞬间的怔然,轻声致歉,她朝绿墨使了个眼色,绿墨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谢越仔细打量了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这才神色缓和下来,接过了银子将女童和银子都交与了焦急赶过来的妇人。
“你这女子,还算明事理。”身着藏蓝色锦袍的谢小将军这么多年初次回楚京城,刚从了城门口进来,就看到一女童即将丧身于马车之下,他施展身手好险才将女童捞了起来。
看那马车宽大而精巧,他就猜测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说不定还是蛮横之人。不过车上的女子下来态度还算不错,谢越也就不多计较了,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名讳?”章洄掩了神色,灼灼的目光看着气质阳光的青年男子。
谢越被她那样盯着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双臂环抱于胸前,“你个小娘子打听小爷的名讳做什么?”
“公子为人赤诚,我一见就觉得与公子有缘。”章洄眼神有些复杂,如果她没猜错这人便是书中的谢将军,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人物,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无奈却死的那般不光彩。
众所周知,每本爱情小说中,男主角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中总是穿插着男二女二,男二往往为了女主角深情似海却永远逃不脱下场凄惨的命运,女二通常对男主角求而不得嫉妒陷害女主角。
不错,这位鼻梁带疤的男子便是男二谢越了,他是平阳候的幼子,年少从军,爱上了女主宁秋秋,最终却在平定北胡作乱的时候因女主和男主的一场误会而被人万箭穿心。
“你你这女子真不知羞!”谢小将军瞠目结舌,他多年未回楚京城,女子作风都这么大胆了?!他耳垂染了红色,第一次被人当众示爱,慌不择路地跑了。
章洄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搐,心中郁闷,她第一次搭讪的技术就这么不忍直视?
“小姐,我们回吧。”绿墨小心地看了一下她的神色,提醒她道。
章洄点了点头,想着回了府中定要派人去打听一番。最好,这次谢越不要搅合进去钟霄和宁秋秋之间了,他们两人成亲就好了,不要祸害别人。
正要回到马车上,却不料耳边传来一阵女子咯咯的笑声。
“刚被退了婚就去倒贴男人,当真是害怕自己嫁不出去。”不远处的美玉阁门口,程朝霞和阮明雅二人正在交谈。
程朝霞面带讥讽地看着她这边,阮明雅像是有些无奈地劝她,看过来的眼中满是歉意。
章洄扫了一眼,嗤笑一声,阴魂不散,不过今天她心情好懒得搭理她,翻了个白眼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回府。”
承恩公府
“洄儿,你怎么对平阳候府产生好奇心了?”晚膳时间,章洄状似无意地提起谢家,承恩公当即开口问道。谢家一家子都是武将出身,成天舞刀弄枪,承恩公最爱风雅,与谢家来往不多。
章洄将方才马车差点撞到人的事情说了一遍,提到救了女童那人像是谢家的幼子谢越。承恩公夫人闻言眼中若有所思,谢家家风肃正,一家人都是忠烈之人,听说那谢小将军还未成婚。
“年底了又逢太后寿宴,”承恩公轻轻饮了一口清酒,“谢小将军此次回京应是为了述职顺便给太后贺寿吧。”
“明日太后寿宴,洄儿,跟着娘不许惹事。”承恩公夫人想起太子殿下的婚事就头疼不已,想着太后寿宴这事便会有结果,只愿之后没人再为此事上门了。
“洄儿知晓了。”章洄垂了头,内心暗暗嘀咕,穿着漂亮的衣服参加宴会不算惹事吧?顶多出个风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