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屋正前方摆置着八仙桌，两张太师椅，两侧挂着几幅民国老画，陈列简单，但空气中弥漫着说道不明的檀香气。
姜老头带水货来到桌前，桌上平放着一尺木盒，老人打开盒子，黄绸巾上，平躺着两串枣红深色，油光十足的金刚菩提。
姜老头轻抚着菩提，他道：“今儿个若是你小子独身前来，这东西，老头子也就不给你掌眼了。”
“这…”水货表示不解。
“两串金刚菩提，我和老婆子已经盘了五十来年了。”
老人唏嘘：“老婆子前不久走了，我就不打算再盘了。”
“后来一想，老婆子的金刚菩提，我就带到墓里面，我的就留下来，就想看看年轻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一串姻缘凭证。”
话罢，老人将自己盘过的金刚菩提交给左宾，他道：“不用验证新老了，这东西权当我送你们了。”
“嗯？”
接过手串，左宾瞳孔一缩。
这串金刚菩提上手后，他感觉光洁圆滑，再看这串几乎玉化的金刚菩提，每颗菩提的纹路也不尽相同，尤其转过一圈，左宾就发现有几处明显的裂缝。
关键是…这串菩提的色泽沉红内敛，实在让人不忍移目，绝对上品。
无怪左宾一上手，就知道这东西是老货，作为文玩界的重灾区，新的金刚菩提，虽说在做旧后，表面也异常光滑，可其中纹路缝隙，却不好打磨，因此细细摸之，会有种硌手的感觉。
再者，金刚菩提子的纹路转变比其余的菩提子要大，所以金刚菩提的纹路几乎没有一样的，而且真的金刚菩提子，同样有几条天然小裂缝，反观环氧树脂做出来的，浑然一体，极不真实。
最后，市场上许多金刚手串看起来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可那都是上色所致，色调就像浮在表层一样，鲜红通透，长期把玩，非常容易褪色。
反观纯天然的金刚手串，最初色调会较为淡，盘久了才会慢慢越来越沉红，似是血红透玉。
毫无疑问，能见到一串如此年头的金刚菩提串，水货觉得今日已经不虚此行，可他也没想着空手套白狼啊！
“这…姜老爷子要是这样说，晚辈恐怕不能收…”
左宾表示婉拒。
可水货还没婉拒成功，虞婉尘就一把将手串接过去，小美人儿娇声道：“左公子，你没听见姜爷爷说的嘛，今天要是你一个人来，人家都不正眼瞧你。”
“这串手串其实是姜爷爷对我们感情的一种寄托，你无功不受禄，拒绝不打紧，可你要是寒了姜爷爷的心，别说姜爷爷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呢。”
哎嗨…水货懵了。
左宾又睁大眼睛，这女人怎么口才突然就…
“哈哈，小丫头说得极好。”
见虞婉尘如此识趣，老人朗笑出声：“行了，你们走吧。”
“这…”
左宾步仍是面露为难，不挪脚步。
突然，无奈四顾的水货，看到内屋西墙一幅长画似有古怪。
的确有古怪…这幅画按意来说，是贵士入牢图，那精荣华服男人依靠在牢房拐角，双目无神，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气。
这看起来没什么，水货也不管这幅画挂在内屋合不合适，可…贵士手中的扳指，竟然是真实的。
这姜老头竟然将此画掏出一个洞，然后用真的扳指嵌入墙体。
都说鱼目混珠…老人这是珠混鱼目？
打量着这枚扳指，水货转即就挪不开眼睛了。
这是一枚品相无与伦比的雕凰红玉扳指，凭借过人的眼力，左宾能看到此指甲盖大小的红凰，凰首高昂、长喙微张、条羽清晰、栩栩如生。
水货有种冲动，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就算这东西是新货，他都想追下。
水货呼吸逐渐粗重，他不知道，自己盯着扳指时，姜老头也在诡异打量着他。
老人突然问道：“看到这枚血凰扳指，你有什么想说的？”
“嗯？”
水货正试图和扳指展开私信交流，可他问声，扳指并不答，听到老人出声，他顿时一激灵。
“就…就…”
水货就了两声，不知道作何回答。
“传闻此扳指出自大汉吴郡生人，玉雕大师颜规之手。”
这时候，姜老头又给水货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颜规？
大汉时代，厚葬之风盛行，葬玉数量极大，按说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玉雕大师应该是人才辈出，可无论正史野史，关于玉雕师的记载都极少，只有一位存留在史料中。
广陵国吴郡人，颜规。
此人常被邀请到广陵王府解玉制玉，算是今天江南一带的玉雕老祖宗了。
没想到这枚血凰扳指，竟然就出自其手…哦，姜老头说的是传闻。
左宾微微弯身，他恭敬道：“那…姜老爷子觉得此扳指的年代，在此之前还是之后？”
“老头子我并不关心。”
怎料姜老头又诡笑一声。
左宾闻言，面露悻悻。
“这东西是五十多年前，我从另外一个家伙手里赢来的。”
气氛有些沉默时，姜老头恍惚道：“那时候，我和那家伙都喜欢老婆子，嗯，他还要比我俊朗一些。”
“但老头子我始终认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女人自然要有锲而不舍的动力。”
“最终，老头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家伙，按照约定，他给我留下这枚扳指，就灰溜溜地走了。”
说到这儿，姜老头面露得意，虞婉尘这时候也甜甜一笑：“姜爷爷说得极是，追女人就要这样嘛！”
说话间，虞婉尘还轻轻给了左宾一肘。
“嗯。”
老人笑了笑：“老婆子并不知道此物是那个家伙的，可老头子心情舒畅呐，就购置一幅画，用此血凰扳指以真乱假。”
“每天见一见此扳指，就能想到那家伙当年被气得灰头土脸，岂不美哉。”
“哈哈哈、……”
话罢，老人就朗笑出声。
这…水货和聪明千金能说什么？他们只觉得这老头是个老顽童。
一个人能记一辈子。
盘了一辈子的金刚菩提手串，说送人就送人。
可不就是老顽童嘛！
“那么…你小子想追下这枚血凰扳指？”
笑声减弱，姜老头又玩味儿望向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