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七年。/br/br日,颜乔乔做起了噩梦。/br/br当皇城紫金钟声遥遥传来时，她陡然惊醒，好一会儿没能回过神。/br/br方才的梦境历历在目，其实也没有什么恐怖之处,只是梦中没有良瑾个人。她梦见自己茫然走出寝殿,举目四顾，也不知在寻什么,忽地抬头,见殿前匾额题有三个烫金大字——/br/br停云殿。/br/br伴着紫金钟声响起,她仿佛回到前世那段黑暗窒息的岁月。/br/br颜乔乔霎时惊醒。/br/br心脏剧烈跳动,撞得肋骨生疼。/br/br事实上,她帝君良瑾住极殿已有整整七年。成婚之后，帝君瑾愈发宠她，将她惯成史上最为四体不勤的君后。/br/br如今她已想象没有的日子。/br/br颜乔乔指尖微颤，撩开帘帐下榻。/br/br动作忽然一顿。/br/br她的赤足落到了地面。虽然殿中烧有地龙,但地上终究不及榻里暖和,足心落地，冻得她打了个小小的寒战。/br/br低头一看，只见她的寝鞋放置得偏了几寸,未在平日习惯的地方。/br/br颜乔乔怔忡着,探出足尖，把寝鞋勾过来，穿上。/br/br在一起生活之后，她发现帝君瑾是一个极有条理的人,甚至到了强迫症的地步，每日上朝之前，必会将她起床之后要用的一切都亲打理妥当。/br/br鞋没摆好,还是头一回。/br/br她起，从黑梨木置衣架上取过为她准备的外袍，穿好，系起束带，再罩上绒氅。/br/br窗榻置有炭炉，紫金铜鼎中温着一碗养神补气的甜粥。月前她向抱怨，说她忙于处理大夏境内气候水利工程，脑子都累到打结，完，许她每日再多睡一个时辰，并为她准备食补。/br/br视线落向鼎中，见粥碗多嵌了一圈寒玉做耳，以防烫到她的。/br/br她家夫君，向来事事周全。/br/br她取出粥来，动作忽地一顿。/br/br今日，心思缜密的帝君瑾竟忘了给她配上小银勺。/br/br颜乔乔看着莹润浓香的甜粥发了会儿呆。/br/br有些没着没落。/br/br回想昨夜的梦境，更是浑发虚，心头空得慌。/br/br她怔怔落坐窗榻，看了看窗外覆有霜雪的赤霞株，忽然发现晶莹剔透、雪白中隐隐渗出红云的花瓣很有几分像停云殿的照雪梅。/br/br心下微跳，她下意识翻了翻青铜日历。/br/br后日，宜嫁娶。/br/br呼吸霎时一滞，背上浮起浅浅一层寒意。她想起来，前世今日是个什么日子——正是一日，离霜压抑着欣喜告诉她，韩峥将在后日封她为后。/br/br前世，她死在了后日。/br/br颜乔乔忽感不安，心底一阵阵冒冷气。许是为昨日梦境，许是为不太对劲的寝鞋和小银勺，许是为个日子于她而言十分不祥。/br/br她心脏悬滞，忐忑难言。/br/br个时辰，帝君瑾应当在金殿上朝。/br/br她抿唇思忖片刻，指尖『荡』出雪般的灵气，轻盈越过窗棂，伴着漫天雪片飘过重重宫闱，去寻那个牵动她神思的人。/br/br此刻，她迫切想要见到，想到心尖发痒、浑战栗。她需要的怀抱，需要用温和悦耳的声线安抚她，平息她胸躁动不安的绪。/br/br灵气掠过雕梁画栋，穿过金瓦琉璃。/br/br到了金殿，却发现今日早早便散了朝，前堂一片冷清。/br/br颜乔乔微微一怔，心神跟随雪白的灵气掠向后殿御书房。走廊极清净，不见半个宫人的影子。/br/br雪线翻飞，落上窗台。/br/br心神往御书房一『荡』，看到了那个清风明月般的人。/br/br穿黑『色』常服，端坐案桌后，平静地凝视对坐的太上皇夫『妇』。气氛有些压抑，一向不怎么正经的太上皇沉着脸，太上皇后更是忧心忡忡的模样。/br/br颜乔乔指尖微动，心中有些『迷』茫。/br/br若是有什么紧要大事，怎么人知会她一声？/br/br而且……两日良瑾似乎很为她着想，特意安排她足不出户便可以处理所有的事？/br/br颜乔乔凝神聆。/br/br“阿瑾。”太上皇后温温柔柔地叹息，“你若实在对乔乔开，便让我去说罢。左右是后日了，也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才是。”/br/br闻言，颜乔乔不禁屏住呼吸，悬起心脏。/br/br“不必，母亲。”案桌后的黑袍帝君瑾淡声开，“我会处理。”/br/br太上皇抬捂住额头：“不管怎样，终归是我们家亏欠儿媳，对她不住。倘若承受那样的打击，还要振作精神，兢兢业业辅佐别人的孩子……莫说是你，我你母亲也是很难向儿媳启齿的。”/br/br“儿子明白。”良瑾薄唇轻抿，垂睫掩下眸『色』。/br/br颜乔乔中牵引的灵气险些溃散。/br/br她的心脏仿佛冻僵在雪中，躯成一尊没有知觉的木雕，只余思绪缓缓转动。/br/br什么啊？/br/br她良瑾成婚七年，始终不曾有孕。/br/br说不着急，她自己还像个孩子，没到该做娘的时候。她也不急，为相处，每日都觉得时间不够用，如婚燕尔。/br/br可现在，们在说什么孩子？/br/br颜乔乔一点儿都不信良瑾会有二心，但三个人却说得煞有介事，由不得她不多想。/br/br指尖的灵气难以抑制地溃散，御书房中的谈话声音变得时断时续。/br/br她到良瑾清润稳重的声音：“南越不可尽信，儿子也有几分把握……南山王颜青夫『妇』正在赶来……亲人好友在她边，事的。”/br/br灵气消散，颜乔乔倚住窗榻，心跳快得让她有些喘不上气。/br/br南越？/br/br继西梁神啸之后，南越也有了投诚之意，只是们提出一个要求，要大夏帝君良瑾纳南越巫祖钦点的圣女为妃，从此南越归顺大夏成为的王州。/br/br良瑾当时便淡笑着否了。/br/br颜乔乔虽是个醋坛子，此前却不曾怀疑过分毫。/br/br而一刻，她的心脏跳动得激烈，血『液』不停往脑门涌。她信任，可方才到的话一句句响彻耳畔。/br/br“后日。”/br/br“向乔乔开。心理准备。”/br/br“亏欠儿媳，承受打击。”/br/br“辅佐别人的孩子。”/br/br“亲人好友会陪伴她。”/br/br颜乔乔的视线落向榻桌上的铜日历。后日，宜嫁娶。/br/br韩峥前世便是在后日迎娶间珠华为后。/br/br所以，后日，良瑾要做什么啊？/br/br她的思绪仿佛割裂为两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她绝对信任良瑾的人品，但她也知道肩负国祚，不能坐视大夏后继人。/br/br颜乔乔有些头晕，七年间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br/br她，早已渗透到彼此的生命中。将她照顾得极好，也由着她将不少小习惯烙到的上，帝后日常起居，处处都是她的痕迹。/br/br清冷自持，自律克制，到了床榻上也会为她动，她共度一个个美好的夜晚。/br/br见识广博，深谋远虑且条理分明，相处获益良多，如何都是不会腻的。/br/br们还有共的理想和事业。/br/br她很难相信会负心。/br/br颜乔乔的视线落向面前渐渐凉下去的粥。/br/br今日确实忘了给她准备勺子，还放错了寝鞋的位置。有心事——有什么心事能够影响到向来事滴水不漏的帝君瑾？/br/br正恍惚时，一双大忽然落上她的肩头。/br/br回来了。/br/br颜乔乔躯微震，偏头，穿黑『色』常服的清俊男人对上视线。/br/br七年过去，容颜未改，只眉目间添了些许成熟稳重，更加令人心折。/br/br“没胃吗？”温声问。/br/br颜乔乔心比复杂。/br/br她垂眸，嗓音似是从绞成一团的胸膛中挤出来一般：“没有勺子。”/br/br良瑾奈失笑：“……没勺子你饿着？”/br/br颜乔乔没回答，冷静地转开话题：“么早回来，有事和我说？”/br/br沉默片刻，然后和声道：“今明两日休沐，陪你——有想去的地方么？”/br/br“没有。”颜乔乔答得很快，“我还要处理大渠事宜，今日便收尾了。”/br/br先将正事做完，再谈其。/br/br“好。”语声带笑，“我陪你。”/br/br颜乔乔抿住唇，起，直直望进的眼底。/br/br“帝君后日有何安排？”她问。心脏跳得飞快。/br/br良瑾唇畔浅笑一点点消失，凝视她：“没有任何安排。”/br/br“当真？”她勾起唇角，自己都能感觉到笑得极不自然。/br/br“当真。”语声沉着。/br/br她紧紧盯住的眼睛。/br/br黑眸清冷幽邃，凝望她时，像雪水浸了春『色』，含蓄地蕴着意，看不出丝毫破绽。/br/br“哦，”她发出缥缈的声音，“那后日你会一整日在我边，寸步也不离吗？”/br/br抬，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答非所问道：“南山王颜青夫『妇』后日入京，会陪着你。”/br/br“我先处理事。”颜乔乔假装不经意地躲开的，大步向书房走去。/br/br她心尖颤颤地想，若纳妃，她正好随父兄回青州，老死不相往来。/br/br“阿乔。”在后轻声唤她，“你知道了？”/br/br问句，却是笃定的吻。/br/br一霎，颜乔乔有种被人从壳里撕出来的错觉，心疼得没着没落。/br/br她定住脚步，不答。/br/br“别担心。”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镇定，“未必的。”/br/br颜乔乔气笑出声，一时竟是气得说不出话。/br/br居然若其事地承认了——别担心？未必？她是那种贱兮兮盼着男人回心转意的人么？/br/br上前来，伸揽住她的肩：“既然知道了，事便放一放，且陪我两日罢。”/br/br“……”/br/br她愕然抬眸看，“良瑾你……”/br/br忽然俯，咬住她的唇，打断未尽的话。/br/br颜乔乔双眸睁大，欲挣扎，后脑被精准误地扣住，带着薄茧的指在她颈后『揉』了『揉』，示意她张嘴。/br/br她的心绪结成『乱』麻，还未回过神，后背已撞上殿柱。惊呼之际被吻得透彻，呼吸里尽是令心脏急遽跳动的寒冽香。/br/br舌尖轻触，过电一般。/br/br她又急又气，抬腿踢。/br/br动作微顿一瞬，旋即，竟像是起了『性』子，清冷如玉的人吻出狂烈如火的姿态。/br/br大探入外氅，一贯克制的君子开始放肆掠夺。/br/br她的后背蹭过銮柱上的雕花，也不知是麻还是痛，一时竟是反抗不能。/br/br恍恍惚惚地，被个轻车熟路的男人倒饬得浑力，躯软软贴着殿柱，-动之时，忽而落下泪来。/br/br辗转间，挺直如玉的鼻梁触到了她脸上冰凉的泪珠。/br/br停下动作，额抵着她的额，将她直直抱起，抱回榻上。/br/br她仰在满榻云缎中，心俱是提不起一丝精神和气力。/br/br人说七年足够一对夫妻相互厌倦。偏偏她还未厌，还在为神魂颠倒。/br/br她别开头，泪水洇过侧鬓，藏入枕间。/br/br“其实没关系的，你没必要瞒着我。”她笑着说，“我也不是没你不，回到青州，养它十个八个小白脸，那才叫风流快活。”/br/br覆着她，正抬将她鬓边散发别到耳后。/br/br闻言，动作一顿，奈叹息：“气话。”/br/br她忿忿转回：“不是气话，而是肺腑之言！”/br/br视线相对。/br/br片刻静默之后，良瑾微微挑了下眉。/br/br“阿乔。”若有所思地问，“你究竟到了什么？”/br/br颜乔乔直言不讳：“你要纳别人，生孩子，给你承继大统！”/br/br虽然她到的原话不是样，但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可以脑补出样的意思。/br/br良瑾：“……”/br/br眼角轻轻一抽。/br/br“你放开我！”她抬推了推，没推动。/br/br依旧精瘦，却沉得厉害。/br/br闭了下眼眸，闷闷失笑，笑容在唇畔一点点扩大，好看得叫人眼花，让她感觉自己亏了金山银山。/br/br大捧住她的脸，带薄茧的指腹『摸』索她的脸颊，俯凑近些，意味深地问：“我若有二心，是不是还不如死了？”/br/br“当然！”颜乔乔答得干脆。/br/br良瑾又笑了起来。/br/br颜乔乔看着张光芒耀眼的脸，心间忽然浮起『迷』茫。/br/br看着……当真不像心有旁骛的样子啊。/br/br“你。”她谨慎地说道，“是不是要逢场作戏，假成亲？我不接受。论真假，有旁人没有我。不对，你只要心有此意，论成不成，都已经失去我了。”/br/br“傻乔。”轻叹，“我怎会。”/br/br颜乔乔察觉的嗓音微微泛哑，似有哽意，她望向的眼眸时，被抬捂住了眼睛。/br/br眼前一黑，的气息更是铺天盖地将她淹没。/br/br咬着她的唇，压抑地、狂暴地吻她。/br/br“倘若当真只余两日。”说话很慢，嗓音不似往日清润，而是让她不自觉地想到浓重沉郁的黑，“请允我肆意放纵。”/br/br颜乔乔心头微震。/br/br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要开，却被封住唇舌。/br/br中衣很快不知所踪。/br/br她的如玉君子变成了猛兽、变成了『潮』水。/br/br她看到天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br/br每次好不容易凝聚起意志想要问个清楚，却被狂烈的攻势击溃，只能助地缠着，伴浮沉。/br/br时不时低低轻笑，咬她耳垂或唇瓣，说上几句令她心惊肉跳的话。/br/br牙极冷，话却极热。/br/br堪称狂浪。/br/br是良瑾第一次在她面前脱下君子皮囊。/br/br颜乔乔心战栗到不成形状，她感觉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只知仰着头，破碎地喘气。/br/br“颜乔乔，”低语，“我怎舍得你。”/br/br颜乔乔艰难凝聚视线，望向的脸。/br/br气息极沉，眼眸极暗，气势锋锐凌厉，占有她、毁灭她，将她拉入深渊，彻彻底底属于。/br/br颜乔乔的指被镇压在软枕上。/br/br当真只能任为所欲为。/br/br她记得睡过去之前曾呜咽着向求饶。/br/br便问她，够了不曾。/br/br论她点头摇头，都继续将她欺负到底。/br/br仿若末日狂欢。/br/br*/br/br颜乔乔清醒时，已是第三日。/br/br“后日”，到了。/br/br她躺在良瑾怀中，躯像是被象群踩了一遍，心脏悸到麻木。/br/br上倒是清爽干净，不知何时替她沐浴过，换上了舒适的柔丝袍子。/br/br松松披着黑『色』外袍，见她醒来，取过温水喂她。/br/br颜乔乔着的饮了些淡蜜水，软软倚在胸膛上，不愿说话，不愿思考。/br/br“阿乔。”胸腔震了下，发出清润低沉的声音。/br/br像雪泉拂过寒弦。/br/br她把脸颊蹭了蹭，以示自己在说。/br/br“阿乔宁愿我死，也不愿我有二心。”顿了顿，笑，“我知道。”/br/br她被倒饬得乏力，软绵绵道：“然后呢？”/br/br“那便好。”轻拍她的背，像哄婴儿似的，“我此生不可能有二心，倒是有些许可能，会先离你而去。”/br/br颜乔乔怔忡了好一会儿，陡然抬眸。/br/br“什么？”/br/br只见精致的眉眼异常温柔：“南越巫祖称，真圣只能陨落一次。送人重返过去，改变历史，倚仗的是圣人近神的力量。曾经死掉的凡人，在的历史中安然恙地‘复活’，消耗的是神力。”/br/br颜乔乔心头发寒，隐隐有不妙的预感。/br/br然，便平静地续道：“可是，圣人的力量不可能让自己‘复活’，像一个人不可能抱起自己。”/br/br颜乔乔屏住了呼吸。/br/br“那……”/br/br良瑾淡笑：“圣人已在历史中死去。即便人杀，神力也只能支撑活到‘前世’死去的那一刻。”/br/br颜乔乔瞳仁震颤。/br/br今日，便是前世韩峥封间珠华为后之日，是她死去之日，也是良瑾杀生成圣、以圣人陨落的力量送她重返过往之日。/br/br所以，只能活到一日？/br/br颜乔乔脑海中重响起太上皇夫『妇』在御书房中说过的那些话。/br/br此刻读来，已是另外一重意思。/br/br“南越巫祖称，倘若我愿迎娶钦点的圣女，之诞育后，并让大夏世信奉巫祖，便以神力为我续命。”良瑾的语气浅淡得像是在聊天气，“以大夏国运，为我一人续命。”/br/br她抿住唇，眼眶一片酸涩：“你拒了。”/br/br笑笑地将她拥紧：“我可不愿喝醋到吐。”/br/br颜乔乔：“……”/br/br人是在记仇，她秋后算账吧？/br/br她气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笑！”/br/br良瑾按捏她肩膀，安抚她：“莫着急，我并不认为自己会英年早逝。”/br/br颜乔乔：“……”/br/br微微偏头，面『露』烦恼：“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只能静待今日过去。”/br/br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br/br颜乔乔并没有被轻易糊弄，她伏在上，紧紧盯住的眼睛：“你若当真那么笃定，便不会放错鞋子，忘了勺子，还让我亲人朋友赶来陪伴我。还瞒着我。”/br/br良瑾眼睫微动。/br/br对视片刻，奈地轻叹：“非要揭穿我。颜乔乔，我也会害怕的。我怕你难过，不敢想象你伤心的样子，一想便心痛若死。”/br/br颜乔乔怔怔望着。/br/br个男人平平淡淡说话的样子，像谪仙堕入凡尘，染上了人间烟火『色』。/br/br她此生过最动人的话，莫过于此。/br/br“但我其实是有九成九把握的。”扣住她的指，认真对她说，“你莫怕。”/br/br“……好。”/br/br她别开头，让眼泪落在看不见的地方。/br/br“该走了。”抚了抚她的头发。/br/br她随起，换上赴宴的正装。/br/br为她梳妆时，她心中默默数着时辰，精准到几时几刻。/br/br她逐一回忆前世那些细节——她大概死在什么时间，如何到少皇杀进来的消息，又是如何感应到漫天熊熊大火……/br/br是她第一次不带丝毫战栗恐惧地回忆过往。/br/br她不再害怕，彻彻底底不再害怕。/br/br连回忆自己被利刃穿心之后躺在地上助挣扎的痛苦，也不曾让她畏惧分毫。/br/br为点点滴滴的时间，都可以让此刻的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着的声音、轻嗅上寒冽的气息。/br/br她将递入的掌心，由牵着她走过廊。/br/br“君后，”轻咳一声，“收敛一点，到宴殿了。”/br/br她将粘在上的视线收回。/br/br出几步，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我会看着江山、守护百姓，直至寿终正寝。”/br/br是她能给的，最好的承诺。/br/br“好。”嗓音带笑，牵着她踏前一步，进入灿烂辉煌的殿堂。/br/br殿中一片和乐。/br/br颜乔乔坐在良瑾旁，时而看看被孙女『尿』满衣襟的父亲，时而看看被孟安晴掐了胳膊老实闭上嘴的颜青，时而看看头凑头交流养小白脸心得的蒋七八龙灵兰，时而看看一酒都不喝的太上皇夫『妇』。/br/br再望望端坐旁的如玉君子。/br/br一切像梦幻泡影。/br/br良瑾挽袖，替她将菜中不吃的辅料逐一挑走——她人是样，非得加那些辅料，却又不吃它们——成婚之后，『毛』病被惯入晚期。/br/br做得极自然。/br/br拣好菜，替她清理一遍木箸上并不存在的『毛』『毛』刺，然后将它递入她的中，顺便握了握她的，看她是否冷了或热了。/br/br七年，都是般照顾她。/br/br颜乔乔心脏一阵阵悸颤。/br/br她一生，从未有过如此矛盾的时刻，既盼望着那一霎尽快过去，又盼望着时间走得慢些、再慢些。/br/br紫金沙漏仿佛会烫眼睛，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去看。/br/br大约在未时一刻……/br/br眼见时辰一点一点『逼』近，颜乔乔感到眩晕，脑海中嗡嗡作响，旁人说了些什么全然不进去，只知道抿着唇微笑。/br/br心跳快得令她一阵阵窒息，她的指不自觉地颤动，良瑾探过来，将她的攥入掌心，有力地握紧。/br/br侧，垂首，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br/br颜乔乔茫然回望：“啊？”/br/br“过去了，阿乔。”笑眼温柔，慢而清晰地告诉她。/br/br话音落时，忽有一道奇异而宏大的震『荡』，于天地之间悄然漫开。/br/br历史走到重合的节点，世界仿若生，又仿若复位。/br/br她紧紧攥住良瑾的，忽而心有灵犀，隔着重重宫墙，望向昔日皇陵的方向。铺洒天地般的灵气动『荡』，正是自那个方向传来。/br/br她恍然：“所以……”/br/br良瑾轻轻啊一声，笑得温文尔雅：“我然是斩了另一位圣人，送你归来。”/br/br颜乔乔：“……”/br/br她怎么没想到还可以样。/br/br原来前世成圣后的良瑾，竟是跑去皇陵，斩了那个卡在天地间等待飞升的先祖圣人，以圣陨之力送她回来。那时她的魂魄已近破碎，感知周遭的事，错过了一场华丽圣战。/br/br也难怪，今生良瑾集民意历仁君之愿诛杀良先祖时，司空白难以置信地连声大喊，说圣人不该虚弱至此，为何圣人竟虚弱至此。/br/br原来，圣人前世已被斩过一回。/br/br她重生回来，每救一个原本该死之人，便是消耗那位一份力量来改变历史。/br/br颜乔乔胸涌起万般复杂的绪。/br/br想哭，也想笑。/br/br……很感激那位先祖的贡献。/br/br“从此，该开创的历史。”良瑾微笑，“南越‘神谕’称我将死于今日，我既未死，是时候令其信仰崩塌。”/br/br天下一统，指日可待。/br/br颜乔乔心『潮』澎湃，藏在案桌下的指把良瑾捏了又捏。/br/br安抚地轻拍她的背。/br/br她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往上扬，声线却有些委屈：“你也不早说。”/br/br良瑾黑眸微弯，一本正经：“没有证据。”/br/br她拽着的，笑得想落泪。/br/br半晌，她很不爽地问：“你若死了，让我辅佐谁家小孩继位？”/br/br提起个，良瑾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br/br轻咳一声，抬，『揉』了下额角。/br/br“父亲和母亲，”压低声线，犹豫片刻，收回老蚌生珠四个字，改道，“梅开二度。”/br/br颜乔乔：“……”/br/br淡笑着，反扣住她的指：“你我再勤勉些，争取们一道。反正父亲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我是带大的，你可以放心。”/br/br颜乔乔：“……”/br/br她瞪了片刻，转头望向滴酒未沾的太上皇夫『妇』，抿唇，笑出了声。/br/br（主线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