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天家无情，难道真的皇家之人，都是铁石心肠吗？
事实上，并非如此。
哪怕是老朱这个出身微末的乞讨皇帝，对于自己的子女，已经算是历代帝王之中，难得的有人情味的。
他也不能免俗。
以前，老朱觉得，之前的那些皇帝只是沉迷于权力之中，以至于迷失了本心。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当了皇帝之后，老朱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
就以朱寿认祖归宗这件事情来说，老朱本来以为这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可事实证明，真的并非如此。
当初，他听了那个江湖术士的话，欺骗了天下人。
现在，他想要宣布皇长孙其实并没有死，那如何让天下人相信？
而身为皇长孙，尤其是一个从小没有出现在天下臣民面前的皇长孙，这又该如何让天下人认同？
当初皇长孙的葬礼轰动天下，无数臣子勋贵亲眼见到的。
现在你们突然说，皇长孙其实没死？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这么逗人玩啊。
到时候，老朱但凡敢直接把朱寿接回宫，不用问，死谏的臣子，绝对能够从皇宫门口排到长干里去！
现在好了，皇帝你居然戏耍天下人？
那我们就谏死你！
老朱自己知道，这些年那些当官的背地里没少骂自己。
他倒是无所谓。
可是，最关键的是，老朱十分清楚，被他们这么一闹之后，皇长孙的名声就全毁了。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而在那之前，必须要将朱寿的身份坐实了。
正因为如此，老朱才会让道衍给朱寿看相。
道衍和尚现在在官宦群体中，名声可不小。
有他给朱寿背书，至少在神鬼之说这方面，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剩下的事情，自然也就好说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朱标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爹，你不会是觉得寿儿他……”
老朱摆了摆手，冷哼一声，道：“寿儿是不是咱孙子，咱还不知道？记住，哪怕他真的去地府走了一趟，当初也是咱亲手把他拉回来的。”
顿了顿，老朱摆了摆手，直接道：“此事不用再说了，咱只是需要道衍的一句话而已。”
“好了，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来说点正事。寿儿说，新军已经练差不多了，他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今日那些海图散布出去，不出半年，开海场面定然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具体是个啥章程，都说说吧。”
朱标笑道：“爹，这事情，寿儿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兵他练好了，造船的技术，他也已经拿了出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你一道旨意，这事儿就能成。”
老朱不知可否，扭头看向朱棣，然后问道：“老四，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朱棣摸了摸脑袋。
这种事情，已经属于国家大事了，按理来说，他是没有资格插嘴的。
不过，现在既然是老朱开口，他当然也不会推辞。
朱棣苦笑道：“爹，你是知道我的，你让我带兵打仗出出主意还行。这种事情，太费脑子了，你和大哥都在这里，哪里轮得到我想？”
“儿子就是觉得，到时候若是真的迎来一个开海盛世，那我这燕王做的也没甚意思，您不如让我去海上当个带兵的将军？”
老朱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说完，老朱叹了口气，道：“你们啊，只是看到好的一面。确实，现在北方没啥战事了，那些蛮子已经跑上门来，求咱开通互市，给他们条活路。海上的事情，寿儿也已经筹备好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点？”
朱标和朱棣面面相觑，不明白老朱说的是什么。
老朱叹了口气，道：“你们是都忘了，寿儿说的商品倾销了吗？你们告诉咱，大明哪样东西，够得上寿儿所说的倾销二字？”
这话一出口，朱标和朱棣都是愣住了。
这事儿，他们还真没想过。
“爹，咱大明地大物博，能外销的东西确实挺多的。但是，我刚才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啥，符合寿儿所说的那种，大规模制造出来的东西。”
老朱点了点头，沉着脸道：“但是，你们知道，寿儿弄出今天晚上卖的这批琉璃器具，用了多长时间吗？”
兄弟二人自然是摇头称不知。
老朱道：“五天！”
说完，老朱苦笑一声。
“只是五天，咱的孙子就用这一堆沙子，赚到了大几百万两银子，抵我大明两年的岁去！”
说到这里，即便是老朱，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语气微微激动道：“以前寿儿跟咱描述这个倾销的时候，咱还不太明白，他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咱本来觉得，那些异族蛮夷也不尽然全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大明会做什么。拿了他们的东西，倒倒手，变个花样，就赚到难以想象的利润。这种事情，咱以前理解不了。”
“但是，今天晚上，咱懂了。寿儿能将我们大明的那群最聪明的人，都骗得团团转，用一堆沙子就轻易离间了两个蛮夷部族的关系，掏空了他们的所有积蓄。这就是倾销啊！
若是有朝一日，大明能够普通寿儿今夜所做的这般，举重若轻地做到这一点。那这个天下，谁能挡得住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