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眼看着事件向不可控方向发展,担心自己出面万一控制不住局面薛宁会以为自己故意与他作对,“尤书记,那天常委会上薛书记明确宣布不让我过问水泥厂事故,我这几天没有注意市wei大门口的情况,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个地步了,半路插手摸不清路数。”
尤宏亮道:“薛书记安排我来请你去解决问题,就表示他已经收回了原来的说法了。你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会看着事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而置身局外的。
死难工人的亲属提了四个要求:第一是以间接杀人罪追究莫浩然和薛成功的刑事责任,第二是安葬费和抚恤费,第三是补偿费,第四是将死去的九人上报烈士。
薛书记对第一条要求坚决不同意,第二、三条要求答应合并给一部分,数量没有谈妥,第四条答应给九人评市级先进个人。他今天开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先由水泥厂每人给两万元进行安葬,他们先回去处理葬事,其余的等待市里结果。”
周胜利想了想说:“这四条当中的第四条市里作不了主,但市里给的先进个人死亡工人的亲属又不感兴趣。前三条其实就是两条,一条是逮人,二条是给钱。薛书记把本不该市里管的事牢牢抱在手里不放,任谁也难以做工作。
这件事发生后,向死者亲属赔偿的事刚开始就是工人亲属和工厂的事,但企业两大股东都不露面,市里就应该直接告诉他们,企业不赔钱就去法院告,企业有钱就给,没钱拍卖资产也得赔偿。
我亲自追问的车间主任,确实是莫浩然和薛成功威胁着不让说立窑下面有被埋的人。车间主任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跪着对众人讲的,死亡工人的亲属几十个人全都听见了。
我不是法官,不能定义他们两个人就是犯了过失杀人或故意间接杀人罪,但他们确实对九个死亡人员中的六人是负有责任。
我们救出最后两人时距他们被埋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这两个人还救活了一人。如果第二次塌顶后,厂里马上组织救人,也许那六个人一个都死不了。
如果这件事让我处理,每个死者两万元钱马上发到手,再就是所有涉及钱的事交由法院审理,市里不得干预,追究刑事责任的事由公安机关立案,市里也不得干预。
从死亡工人亲属这次的shang访这么理性来看,他们当中有高人组织,市里让他们拿两万元钱回家等着处理结果,也许能骗骗普通老百姓,绝对骗不了他们后面的那位高人。”
尤宏亮说:“我明白了你的态度,把你的意见与薛书记汇报,看他怎么想的吧。”
周胜利道:“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他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市里把死亡的九人改为失踪上报已是纸里包火,隐藏不住了。”
尤宏亮回到市wei那边把与周胜利的交流内容转达给薛宁,薛宁说:“我就觉得姓周的这会子就等着看我的笑话,你还高估了他的人品,以为他会出来帮着我们做那些人的工作。人还没出面,就对我们提出了种种限制。
经济补偿通过法院,刑事立案通过公安局,市里不加干涉。这些话与那些shanf访的人说的一模一样,弄不好他就是这伙人的黑后台。”
尤宏亮感觉近来薛宁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领导干部的庄重,知识分子的风度没有了,好像是一只斗红了眼的公鸡,随时都会扑上前与人撕咬。
他看着薛宁的脸,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薛书记,您冷静地想一想,周市长的话有些是有道理的,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事态的走向已经不按我们想的那样走,所以我们不能再按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应当怎么样?向那些人举手投降,说市里无能,我们败了?”
尤宏亮也板起了面孔,“我们是在想着如何解决问题,不能老是抬杠。”
见尤宏亮不高兴,薛宁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过,说道:“依你的想法怎么做?”
尤宏亮说:“效仿大禹治水的做法疏通,不学他的父亲鲧硬堵的做法,把事故的处置权交给司法部门,我们不要自己揽在手里。”
薛宁道:“推给司法部门这条路不能走。实话对你讲,他们已经去法院对金州集团和水泥厂进行了民事起诉,法院已经立案,还向莫浩然发了传票。”
尤宏亮说:“这些是按正常法律程序走的,我们不管它。”
薛宁说:“这些人狮子大开口,要求每个死的人赔偿五十万元。按照这个数,十个人五百万元,企业的经营还能维持下去吗?咱们政府不能嘴上说着为企业服务,人家真正需要服务的时候我们不管吧?”
尤宏亮耐心地开导他说:“这们要管,就是替代了法院,在他们两者之间作调解,但是党委没有法院的判决权,调解当中有一方不接受就不会有结果,没有结果他们坚持不撤我们怎么办,长期耗着是在耗我们的形象和声誉。”
“他们提出的要求按照杀人犯罪逮捕莫浩然和薛成功我们也放给公安局办理?公安局如果真把这两个人给抓了,这个每年纳税上千万,贡献gdp上亿元的企业不就垮了吗?”
尤学亮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反问他:“你还记得五十年代老人家批准杀刘青x、张子x的案件吗?他们两个人的功劳比莫、薛两人的功劳大不大?杀了他们给国家造成的损失比抓了莫、薛二人所带来的损失大不大?”
他接着说道:“他们二人尚且能杀,这两个人公安机关认为该抓的就抓起来又如何?
现在上面的媒体已经介入,围绕这起事故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暗箱操作。如果这两个人确实构成了犯罪,我们拦在前面不让抓也无用,早晚人照抓,我们还给自己找来麻烦。”
薛宁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不敢放手,金州集团真正的老板是莫浩然和他薛宁,也是他决定对立窑下面埋了人的事装作不知,如果把薛成功抓起来,他有可能把自己供出来,自己不只是丢钱丢官的事,丢命也有可能。
他知道现在捂已经捂不住,放手又担心事态发展更加失控,陷入了两难当中,对尤宏亮说:“让我想想,回头再找你。”
他所更加意料不到的事,他所不能控制的不仅是厂事故发酵后事态的发展,还有不可逆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