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好从腰带上挂着的一个牛皮钱包里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说：“我这里有这家医院开的收款纸条，医院的名称、电话全有。”
把纸条递给林太生后，他拿起曹红英病床上一件衣服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前天在医院里查出了怀孕，昨天就没了，欢喜了一天就变成了悲事，我们两个就这么个命。”
康良成和林太生的心思都集中在私人医院开的收据上面。
看见上面有医院信息，在收费项目栏里还写着外力导致妊娠结束，体内大出血字样，林太生问卢振好：“你这张收据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复印后再还给你。”
卢振好说：“你们报社是为了我们两口子，你拿去就是，我也用不着。”
康良成很郑重地对他说：“我们复印后把原件还给你，你一定要保管好，这张收据对你们来说是证据，对大桥收费处那边来说是他们销毁证据的一个线索。只要没有人问，你们不要主动提那家私人医院，也不要轻易把收据原件送人。”
康良成和林太生二人又与卢振好一同找到公安局驻市医院的法医，请他给曹红英诊断，出具法医证明。
法医看了曹红英的身份证后说：“不用诊断，我已经开好了法医证明。”
康良成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没有怀孕和近期流产的证明，问法医：“你没有见伤者怎么开出的法医证明?”
法医说：“法医可以依据医院的诊断书开出法医证明。”
卢振好从康良成手里一把夺过法医开的证明扔到地下，暴了句粗口：“那还要你们的证明有x用！”
康良成又弯腰把那张法医证明从地面上捡了起来，“法医作假证明也是违法的，留着有用。”
法医的脸瞬时变成了紫色，冲着康良成吼道：“你是干什么的，把证明书还给我。”
康良成扬了扬手里的法医证明，“我是起振好、曹红英两人的委托人，法医证明是你递到我手里的。”
他们又找到了法院驻市医院的法医。
法院法医说：“我不会给你们开法医证明的，如果开的话按上级指示也要开曹红英没有怀孕、也没有流产的证明。”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上级有指示，我不想做违心事。
卢振好、曹红英夫妇表示，这所医院完全被他们的领导控制，他们不想在这里继续治疗了。
康良成安慰他们说：“这个医院得听他们上级领导的，但医院的医疗水平确实不低，你们现在第一位的是把伤治好，不影响今后生育。”
离开市医院后，他们二人又到了那家私人医院。
由于见报稿件中没有提到过这家医院，市里也没有与这家医院打招呼，他们在这里的采访很顺利。
那家医院的院长还说：“他们两口子是先到的我们家医院，三个月的孩子都还没有成形，女人的身上全是血，我们的先期刮宫清除了她体内残留的污物，保证她不被感染，你们只宣传了市医院，没有提我们小医院。”
言下之意，他对报纸没有提他们医院救治曹红英非常不满。
通过这次采访，康良成和林太生二人都感觉到太宁市的领导对这件事情插手了，不然交通局调动不了法院和公安两大司法单位。
回到报社，两人直接去了周胜利的办公室，打算把他们猜测太宁省领导插手向周胜利作汇报。
他们进屋时，《太宁晚报》总编李心田也在屋里汇报工作。
李心田见他们二人进来，起身告辞。
周胜利将他拦下，“你们晚报在新闻报道的内容和形式上比日报要灵活，你也一起听听帮着出出主意。”
日报和晚报虽是一家，但在新闻和广告方面也存在竞争，两边的人也多少有些隔阂。
周胜利道：“两张报纸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但你们两家的竞争是一家人之间的竞争，既要竞争又要相互扶持。”
李心田留了下来，说：“周书记说得有道理，晚报在软新闻上做得比日报活，但在硬新闻上还需要向日报学。”
康良成与林太生把在两家医院采访的过程十分详细地向周胜利作了汇报，带着疑惑地说：“交通局通过请客联络感情让医院帮着他们说话有可能，但他们是不是这么快就能想到联系公安、法院，让他们的法医也作假的法医证明？”
周胜利说：“你们的怀疑有道理，公安、法院都是司法机关，对法律了解得比谁都透，能让这两大司法机关都听话的当然是市wei市政府领导。所以，你们必须尽快拿出对我们有利的证据。不然，别看交通局领导现在说的好听，他们会通过法律与我们见输赢。”
李心田半信半疑，“他们会与我们报社闹到这个地步？”
周胜利说，“不是他们，是太宁市的领导。他们参与进来了，中途软了下来，他们在部下面前岂不是没了面子？”
林太生道：“那家私人医院已经证明了曹红英确实流产。”
周胜利说：“没有其他证据的话，那家医院的证明也将不存在。”
他没有等到问，就解答了三个人的疑问：“他们今天能出来证明曹红英被打流产，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人与他们打招呼。一旦市里的主管部门与他们打招呼，他们比公立医院还听话。”
林太生还是没听明白他的话，“为什么？”
周胜利耐心地启发着他，“你们想，在市区内的私人医院是不是归太宁市卫生局管？能管到市医院的那个太宁市领导是不是也能管到市卫生局？卫生局如果给那家医院打个招呼，他们是不是得听话？”
林太生恍然大悟，“不听话卫生局随便挑个毛病就能让他关门。这么说我们白找他们了？”
他的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
周胜利说：“你们并没有白找他们，至少让你们坚信了那小两口没有说假话。”
接着他又提示道：“你们两个漏掉了他们透露出的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他们在被打流产的头一天刚查出怀孕的事。”
康良成说：“他们两人都说过这句话，卢振好说刚欢喜了一天就由喜变悲了。他媳妇说是镇里组织育龄妇女进站查体查出来的——周书记的意思是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