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久妹“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想着一年到头见不着你妈，他无论给你写信还是去找你，妈都不知道，这样有多保险？”
柳若眉争辩道：“妈你这是不讲理，我早就对你说过，他对我任何表示都没有，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小丫头。”
张久妹道：“你这丫头到现在还护着他，你想气死你妈？”
柳若眉说：“我说你不讲理你还真不讲理。你说我离他远一点，我现在远到了数千里，是不是听你的话？
他冒着危险从坏人手里把我救了出来，又没有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爱昧的表示，我凭什么记恨人家？”
张久妹退让了一步：“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话里的意思不完全因为他，还因为什么？”
柳若眉说：“你是家里的一棵参天大树，为全家人遮荫挡雨，但你这棵大树太大了，我在太宁省无论做出什么成绩，人家都会说是你这省级领导的老妈的原因。
比如我大学毕业分到省报社，好多人都说因为我有个宣傳部長老妈，我才能到报社工作，而我的同学到报社工作，人们会说新闻本科大学生分到报社工作很正常。
我就是想离开你这棵大树的荫护，自己闯一闯。”
说罢，她把省wei组织部首批支边干部花名册递给了妈妈。
张久妹打开花名册一看，女儿的名字列在第一位，现任职务是省團委组织部副部長，推荐职务是县委副书记，还是这批支边干部的带队人员。
她知道，带队干部是会受到省领导单独会见的，会第一个给省领导留下印象。
将花名册还给女儿后，很严肃地对她说道：“那个地方我去过，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去，就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不能半道上跑回来，当了逃兵，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
柳若眉保证道：“妈你放心，我就是自己不要脸，也还要顾及你这位省级大员的面子。”
“哼，刚给你点脸就油嘴滑舌。”
张久妹站起来走出了书房。
柳若眉知道妈这一关过了，爸那一关她不怕，反正在妈妈面前，他的观点一直都是可有可无。
张久妹刚到餐厅门口就对一直没有动筷子的柳若眉爸爸喊道：“老柳别吃了，把你藏的茅台拿一瓶出来，阿姨再加两个菜。”
柳若眉爸爸看她生着气出去，正在为女儿担心，没有想到她回来时的精神状态完全换了一个人，问道：“你一会儿电闪雷鸣，一会儿阳光灿烂，家里有什么喜事，不年不节的还要动茅台？”
张久妹道：“已经是铁板定钉的事，咱们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的事，哭丧着脸得接受，欢笑着也是接受。咱们不邀请亲戚，自己设家宴为咱们柳书记送行。”
她原谅了女儿的自作主张，也感觉着女儿二十多岁坐到了县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今后上升的空间还很大，也有可能会达到甚至超越自己。
但是她对致使女儿远离她身边的周胜利，虽然不痛恨，再无以前的好感。
这也许是母亲的天性使然吧？
周胜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忙于报业经营集团的架构设置。
他所制定的集团架构，有社会上那些民营企业集团的机制，也参照了外地报业集团的模式，方案拿出来后广泛征求意见，特别是有意于参与到报社经营的民营企业的意见。
他接受了手机短信中那位神秘女人的建设，不再到外面的饭店吃饭，有时间就自己做，没有时间到食堂吃。
到食堂吃的时候也坚持在窗口排队，打到饭菜，或者在大餐厅里就餐，或者端到家里吃，不到领导小餐厅就餐。
食堂管理员几次请他到小餐厅，他说小餐厅里空气沉闷，在里面吃饭不舒服。
他不去吃，别的报社领导也不好意思进去，时间长了小餐厅名存实亡，后来专门用于社内员工个人请客的包间。
周胜利带着李心田向张久妹汇报报业经营集团框架方案。
张久妹听了他们两人的汇报后说道：“我说三点：
第一点是你们的改革精神可嘉。目前全国的报社体制改革从形式上看就是报社改报业集团，内容上社长改董事长，下面连个菫事会都没有，内部机制上与以前没有多大的改变。
你们的报业集团中间加了经营两个字，报社的老体制还在，把编辑部和党政人事和群团保留在了老体制内，经营集团完全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的架构设置，在管理体制、运行机制上与社会上其他企业在一个水平线上经营，有利于搞活企业，发展产业。
第二点，要学会用新理念管理新报社。报业经营集团运营起来后，你们报社党委既不能像以前政府管企业那样抓得死死的，不给企业一点自主权，但同时又不能撒手不管。
你们将来的经营集团是混合型企业，既有国有经济，也有民营经济，要学会宏观调控，不能让国有资产流入到民营企业中，企业出现亏损时不能把亏损部分全由国有经济承担，变相掏空国有资产。
具体怎么管我说不上来，总的感觉就像是放风筝，不能把风筝线攥得太紧了，风筝飞不起来，又不能放了手，风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第三点，要有改革出现两种结果的心理准备。你们现在的方案据我了解是国内唯一，没有可以学习的榜样。从理论上来讲，你们的方案可能比国内已经实行集团制的报社更接近市场，更有活力。
但是有两点：首先一点这是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方案，在经营实践当中也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还需要不断补充、完善。其次，再完美的方案也是通过人来操作实施，执行这个方案的人对方案实践落实的效果也起到重要的作用。
最后，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改革实践的成果会有许多人与你们一同分享。如企业按照这个方案运行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企业内部的员工、股东、承包人都获得了经济利益。
再比如你们的改革获得了成功，我作为宣傳部長，也是受益者之一。
但是一旦改革失败，后果均由你们报社党委，特别是你周胜利个人承担。”
从宣傳部里出来，周胜利回味着张久妹的话，感觉她说的几点很到位，有些提醒也很及时，只是与以前相比，她的话里缺少了情感的因素，更明确了她与自己之间的上下级关系。
他前几天在部里参加部長办公会时就有这种感觉，只是这次更明显了。
他心里想，从时间上说，张部長的这种变化是在柳若眉离开报社之后，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上的变化他却想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