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经理装出要哭的样子，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对他说：“大哥实在是无路可走了，给王书记写了一封自荐信，推荐自己去市政局，还负责供暖业务这一块。你知道，论这一块的业务，在太宁城里，大哥要说数二，没有人敢说数一。”
小乌知道自己接了这封信就是犯了领导身边工作人员之大忌，本不想接，但眼睛瞟到地上放的两瓶茅台和中华烟上，又觉得都送到家里了，再让人拿走有些可惜，一咬牙说：
“按照领导身边工作人员纪律要求，我不该转这封信，但谁叫你是我大哥的？豁上挨处分我也把大哥的信转到王书记手上。”
小乌人虽然还不是官场的人，但他所呆的那个地方接触的都是官场的骄骄者，几个月足够他学个皮毛的，现在说起假话脸一点也不带红的。
一句大话收下了两瓶茅台、两条软华子，但这个信怎么送他却犯起了难：直接把信递给王晓臣书记他不敢，王书记也不接；有心请王书记的秘书转他也不敢，王书记的秘书在省wei办公廳可是以正直出名的。
听说王书记最近从他原来工作单位调来那位丁秘书将要接替现在的秘书，以现在的秘书与王书记的关系他肯定也不敢私下里转信。
正常路子不能走，小乌开始考虑通过非正常的路子把信送到王书记手上。
他甚至想到通过打扫卫生顺便放到王书记的办公桌上。
但试探了一次，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王书记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廳只有三个人可以进去：办公廳主任、副主任兼机要秘书处处长、秘书。
书记、副书记办公室的打扫卫生工作都由他们二人的秘书承担，司机没有领导办公室的钥匙。
到了汤经理夫妇到他家拜访的第四天，小乌才找到了把信送到王晓臣办公桌上的机会。
这天上午，王晓臣在市eri会议室里给一个会议作讲话，秘书也跟着到现场，对领导脱稿讲的重点内容再充实到打印稿中重新打印，以正式的文件形式下发。
小乌看到办公廳的副主任兼机要秘书处的处长正忙着分发文件，走过去说：“王书记有个会议照片落到我车上了，我与他的秘书联系，他说他跟着书记在外面开会的，要我把照片给送到书记桌上。”
副主任说：“我这桌上全是文件，别把书记的照片夹进文件里，你自己送到书记桌上。”
小乌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钥匙，拿着汤经理的那封信进了王书记的办公室，把信封放到了他办公桌正面显要处，才锁上门出来，把钥匙还给了副主任。
王晓臣讲完了话后带着秘书回来，两人各自进了办公室。
他还没入座就看到了办公桌上的那封信，以为是机要秘书处送过来的。
领导身边工作人员与领导有一个在工作当中形成的默契，领导秘书拿过的个人信件一般是提前给领导汇报一声，机要秘书送过来的任何材料都不打招呼。
王晓臣看到没有在文件夹里的单独信封，以为是机要秘书处送过来的，直接就拆开了。
看过之后他知道这是看起来是带有告状性质的一封自荐信。
信的前半部分说市长周胜利因为暗访差点挨了员工的打，为泄私愤把供暖公司一拆为五，将公司人员全部下放到到五个热电厂里。
他是从改革工作走在前面的南方省调到北方的，改革的理念较北方领导干部要强一些，分析到周胜利的这种做法是为了让供热公司之间相互竞争。
信的后半部叙述了自己从一个热电厂的普通技术员到供暖公司的成长经历，讲到自己现在是全市区供暖单位的一ba手，公司分解后到任何一个公司里任职都会被误认为自己犯了错误不被重用。
最后提出一个要求：到市政局管理市区供暖的单位担任负责人，以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
王晓臣认为从改善市区供暖单位的服务态度，提高对市民的供暖服务质量来说，周胜利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把供暖公司这样一个事业单位进行改制这么大的事，他不与自己打个招呼便动手，这是对他这个党委主要领导的试探，自己不能没有反应。
他在汤经理的信封上签了一段文字：事业改企业事关重大，政策性强，加强党对改制工作的领导很有必要。下面的同志对供暖公司的改制问题提出了质疑和反对，希望各位常委认真阅读这封信，近期召开常委会研究供暖公司的改制有无必要，如何改。
签过以后，他让秘书将汤经理的信和他的意见按照每个常委一份复印后发下去。
周胜利看到了汤经理给王晓臣的信和王晓臣的签字，打电话把常务副市长纪何清约到了办公室，问他：“供暖公司汤经理给王书记的信你看了没有。”
纪何清说：“我看到了还没来得及看。”
周胜利把自己面前的那封信递到他手上，“你先看一遍，说说你的想法。”
纪何清接过来的反复看了两遍，对周胜利说：“我们两个是在常委的市政府领导，反正到常委会上各人都要亮出自己的观点，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写信的汤经理的用意在信的后面，王书记的用意重点在信的前面。
汤经理很明确，写这封信是想着要面子和里子。所谓面子，他觉得他无论分流到改制后的哪个公司都只能掌握改制前的公司的五分之一权力，面子上很过不去。他要求到市政局担任负责市区供热管理的单位负责人，成为升格后的市政局的中层领导，由科级干部升为处级干部，级别上去了，还是管着市区的供暖工作，面子也没丢。”
周胜利说：“我也觉得他这是一封自荐信。晓臣书记为什么要对一封干部的自荐信这么兴师动众呢？”
纪何清脸上露出了笑容，“周市长，我是你的助手，工作中会全力支持你。包括对王书记的签字的理解，我的观点也不会对你隐瞒。”
周胜利说：“你这么坦诚，我的工作压力减少了一大半。”
纪何清说道：“在第一次全市领导骨干会上王书记的发言中我就听出了他是一个很强势的领导，相信周市长也能听出来他强调了他个人的领导中心作用。
我有一个感觉，王书记把供暖公司改制的事情当作他与你角力的开始，他是要给你，也是给政府这边立规矩，这对太宁市的工作来说不是一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