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舟和几个晚辈闲聊的同时，目光落在张战身上。
他和大哥聚少离多，按理说这次见面应该习以为常，不会感触良多才对。
但中间隔了动荡年代，不仅老爷子备受磋磨，就连当初意气风发的大哥，两鬓也多有风霜。
张战赶在过年前一天回来的，因为踩点，又被老爷子拉去说道了，也就免了兄弟间的煽情。
家里灯光明亮，吃饭前后，他都在打量张战这几年的变化。
变化很大，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简三融不进年轻人当中，便跟着简母一起带四胞胎。
女人这边除了乔钰，还有燕子、周母和周二妹。
周二妹来京市，是来找金凤娇的，聊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到了这里，还无意间听到大家聊起未来发展来，便默默听着。
她本来是打算找个旅馆住下的，也不晓得周大伟是怎么发现她行踪的，穿着军大衣，踏着雪来到她所在的旅馆。
当时她起晚了，正打算去附近看看地摊有没有得摆，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然后就被逮到这边过年了。
二婶拉着她的手，道：“怎么来了京市也不说声？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女娃娃住旅馆，多不安全？家里给你留了房间，在京市就住家里。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多和你奶聊几句。”
接着，她就发现二婶单独给她准备了间房。
她刚扭过头，二婶便离开了，周母便对她温和道：“要是睡着不舒服，第二天跟奶或你二婶说，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奶……”
周母抱了抱她，“好孩子。”
她和大伟的婚姻有名无实，她孑然一身来到京市，她……
这些，二婶和奶都知道。
她们知道女孩子在外不容易，所以愿意给她一片港湾。
看着白炽灯，周二妹眼眶有些发热。
她决定年过完，在京市买一间房，以她这些年的工资和卖高价高中课本赚的钱，够了。
乔钰问及燕子，学业怎么样。
燕子：“有些吃力，但也能跟上进度。在校认识了些女同志，有些是乡下女知青考上来了，年纪不小了，看身段，应该结过婚，但没听她们提过去。”
乔钰八卦道：“是吗？那在学校有志同道合的男同学吗？”
燕子就知道婆婆会八卦这些，道：“还真有，他们都有那方面的意思……”
周母就在一旁叹气，“幸好老家当地人和知青院不合，不然恢复高考后，苦的是孩子。”
“是啊，毕竟大家结婚没有领证这个概念，回到城里，说消失就消失。留在乡下的人找都不好找，不得单亲带孩子啊？”说是这么说，但凡事皆有两面性，乔钰都保持中立的态度。
下乡的女知青也有遭受迫害的，恢复高考，出行不再用介绍信，对有些女知青而言，无疑是脱离魔窟。
这个年代啊，难怪动荡得厉害。
孩子堆里，四胞胎最皮，现在没有领头军，反而焉儿了似的，齐刷刷趴在椅上，晃动了下四肢，觉得提不上劲儿，又耷拉了下去。
他们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姐啥时候回来啊？”
“哎，姑姑不是说了嘛？开学前。”
“姐也没做啥坏事吧？咋连过年都在少年班？”
“不知道，说是给姐教训……不就是打个架吗？不还赢了吗？姐不是挺给家里争面子吗？”
简三两口子：……
大概，现在是最好带外孙们的时候。
小春枝教兵兵玩铁皮青蛙和乐高，兵兵有样学样，直拍手，乐呵的时候，露出两颗小米牙，可爱极了。
周军扫了眼儿女，实现落在大伟身上，“你啥时候生一个？”
大伟视线轻飘飘扫了眼周二妹。
初见周二妹时，她身形偏纤瘦，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如今丰盈了许多，面色红润，目光有神，喜察言观色后再做决策。
她在路上被男同志问过联系方式，但她全然没在意过，似乎心中除了厂子和赚钱，她什么都不放在眼底。
可越是专注的女人越吸引人。
他想到为她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
如果不是她没意，坐实这段婚姻有什么问题？
小勇毫不留情揭亲哥的短：“有名无实，分房睡呢，拿什么生孩子？”
家里住房紧张，周军干脆带着妻儿回家睡，也就不知道周二妹单独一个房间的事。
张舟敬佩地拍了下大伟的肩头，“这，你都能忍住？”
周军竖起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
周斯文问小勇：“大家都知道？”
小勇耸肩，“不是啥秘密。”
周斯文也对大伟竖起大拇指。
他虽然不知道娶媳妇儿前后的区别，但不影响跟风。
张战终于摆脱老爷子的魔音，来男人堆里扎根，手刚搭在张舟肩头，问了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张舟抬了下眼镜，道：“聊大伟这个侄子和侄媳妇分房睡的问题。”
“……”
张舟：“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大嫂回家？好让爷爷不再操心你。”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乐得看大舅的笑话。
张战面容一僵，干笑两声，收回胳膊，道：“你少拿爷爷压我，他作为长辈，不操心我的婚事，也有其他操心事。比如你在外一直没消息，安不安全；再比如小金鱼在少年班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多得是他操心的。”
“行，不提爷爷。大哥，你什么时候找对象？”
“嘿嘿。”
“别跟我尬笑。”张舟迟疑了下，开始上下打量这个大哥，“你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张战投降，且对天发誓，“我保证，我用自己财富发誓，我喜欢的是异性。”
“那为什么？”
张战：“咳咳，没遇到合眼缘的，总不能强迫自己将就吧？别了吧，我们张家人，开心最重要。”
张舟想起小妹说的话，动荡刚开始，张战遭受情谊上的背叛和重创……
那会儿大哥孤立无援，现在他作为弟弟，更不好逼着大哥做出承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随便你吧，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张战嬉皮笑脸起来：“我的好弟弟，我可是跟爷爷承诺过了，我不结婚生子，但你可以多生几个啊，算是为张家开枝散叶了……”
“滚啊！越老越不正经，生孩子是我的事？受苦的是我媳妇儿！你没人可以疼爱，我有！”
张战耸了耸肩。
他不过是开玩笑，咋还认真了？
还不如大伟这侄子好玩。
张战视线落在大伟身上，“听说你被迫和媳妇儿分房睡了？怎么搞的？展开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