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杨熠早早被母亲抓着回京城,说要陪爷爷奶奶过年。
姜璃精心挑选的新年礼物被拒收了,王婉月不复心疼之余,微感诧异。
白玉的嗓子终于康复了,可以清楚地说话。从昨天开始,已有高中的孩子来找她辅导功课,今天也来了两个,姜璃便不打扰她,独自呆在楼下。
王婉月看女儿难得的落了单,儿子也在家,心中大喜。桐城人的岁末年初,是必须去礼佛的,她打电话喊回丈夫,带上儿女,一家四口开启寺庙的祈福之旅。
第一站是开元寺。这座千年古刹是桐城的镇地之宝,每到年节都是人山人海。姜璃跟着母亲,挤在礼佛的人群里,继父和哥哥将她护在中间,袅袅跃动的香烛火苗映红了她的脸。闭上眼睛,手持三支清香,姜璃默默地许愿:
“感恩天地神灵保佑,感恩父母亲人庇佑,感恩每衣每食,感恩生命中的每一次相逢,每一个微笑,感恩所有所有的美好!
愿新的一年,所有善良的人,所求皆如愿!愿新的一年,我爱的人,所爱皆所得!愿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愿桐城风调雨顺、安康幸福!”
“妹妹,你许了什么愿望?”张帆看姜璃那虔诚祈祷的模样,不由好奇。
“我希望哥哥心想事成。”姜璃转过头来,甜甜一笑,“哥哥也赶紧来祈福吧!”
“不用啦,”张帆认真地想了一想,“我已入共产党,心中有神明。”
“神明?哪一位?”王婉月回过头来,听着儿女们的对话,目光从大殿里诸神菩萨身上一一而过。
“哈哈,妈,哥哥的神明不在这殿里。”姜璃拉回了母亲的视线。
张帆看着继母迷惑的眼神,他挠挠脑袋腼腆地笑了:“阿姨,我心中的神明是天道,是人伦,是生命,是百姓。”
“哦……我有学过!”姜璃捏紧秀拳,“张载先生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哥哥是这个意思吗?哥哥真棒,加油哦!”
“呃……”这下张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意思了,反正就是年轻人要铁肩担道义,要胸怀家国,放眼天下,不能搞封建迷信。
可是王婉月不同意。“有这些很好呀!但是不影响拜佛,阿帆赶紧的,过来拜一下!”
“拜一下吧,没事。”一旁的张川平推了推儿子。儿子入党他是知道的,很高兴也很支持,可是他觉得拜佛没问题,佛祖慈悲,菩萨护佑众生,都是善的力量,没矛盾。
“哥,拜一下吧!”姜璃点燃了三支清香递给他,“我觉得呀,佛不一定科学,但是礼佛是科学的。佛法中也有精华,它虽然消极避世,却一心向善。礼佛,是一种可以释放精神压力,净化精神世界的仪式,它表达了一种对天地的敬畏,有助于我们加强自律,成为四有青年,成为社会主义接班人。”
“……”张帆是口拙之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应对妹妹的滔滔理论,只能接过冒着袅袅细烟的清香,在一家人的热情指导下,拜过诸佛菩萨,有模有样一板一眼地感恩祈福。
这边开元寺的礼佛拜拜圆满完成,王婉月很高兴,她是由衷地感觉佛光高照,来年一定顺利,不顺利也能逢凶化吉。姜璃看母亲开心,觉得怎么拜佛都值了。
开元寺出来后,一家子又去了承天寺。这承天寺,也是千年古刹,是桐城的三大丛林之一,规模仅次于开元寺。
承天寺的环境非常的清净幽然。著名的弘一法师李叔同,便曾被这里的佛家风骨和桃源景致深深吸引,其生命中最巅峰的14年,主要留居在承天寺中。
姜璃对历史悠久的古寺很感兴趣,对一代高僧弘一法师也有耳闻。“哥,您有认真了解过弘一法师吗?”
“嗯。”张帆点头,“据说,弘一法师李叔同,原本生于天津富商之家,是一个少年天才,一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也是著名的教育家和艺术家。他的弟子当中,有名画家丰子恺,有音乐家刘质平等等。
只是,39岁那一年,李叔同突然抛下了他的日本妻子,还有名满天下的文艺、文学事业,在杭州虎跑寺出家了。
到了五十岁之后,弘一法师就来到了桐城,在承天寺定居了。当时正是抗战时期,弘一法师开经讲课,提出了僧人“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的理念,可以说是一代伟大的爱国僧人。”
“原来是这样啊!”姜璃点点头,心中对弘一法师的推崇,到了一个新高度。
“阿帆!”紧跟在后面的王婉月犹豫着,还是开口了,“你看,人家弘一法师说了,救国必须念佛。我们现在,你入了党,是不是可以说,爱国必须念佛?”
“没有吧!阿姨!”张帆捂脸,姜璃也是哭笑不得,“妈,宗教信仰自由啊,没有什么必须念佛的说法。我哥哥信仰党,哪能必须念佛了?”
“好吧!”孺子不可教也,王婉月不再坚持,自顾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