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撒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光斑。
小院迎来一个许久不见的客人，是铃儿过去开门的。
白灵儿，铃儿。
真是好名字！
白灵儿略带嘲讽地想。
“是白小姐啊！”铃儿欢喜地唤着，像是相逢已久的姐妹。
谁又能想到她们是第一次见面？谁又能知道，她们心里都恨不得让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怎么？楚娘子留下的钱财不够了？竟让堂堂萧教主的女儿出来卖身为奴，侍候别人起来了？”白灵儿挑眉。
她身高要比铃儿高处许多，此时低头看她，加上眉目之间的鄙夷嘲讽，像是把铃儿比到了泥里去。
铃儿握紧了门环，“白小姐再说什么？向我这样出身下贱的乡下女子如何能和白小姐比？”
她作出一副听不懂白灵儿说什么的姿态，却让白灵儿恨到了骨子里。
她嗤笑一声，不再搭理铃儿，到底，不过是一只上不了台面只会做些小动作的虫子罢了。
白灵儿绕过她，径直向屋中走去。
“白小姐，白小姐，”铃儿在旁边喊着，声音清脆嘹亮，“您不能进去啊！公子还在里边休息……”
安然正在看书，便被一阵吵杂的声音惊到。流云阁在青云山庄里也算得上偏僻，平日里就算有人来了，也绝不会大声吵闹。
他转动轮椅出了门，就看到了门口的俩个人。
铃儿挡在白小姐前面，神色委屈，动作慌张。好像是怕伤到了白小姐，她的动作有些畏手畏脚。
再看看一脸不悦擅闯院子的白小姐，是非在睡好像再明显不过。
“铃儿，让白小姐进来吧！”安然神色自若，是惯然的温和。
铃儿似有些愤愤，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白小姐，进屋里聊吧。”
安然转动轮椅进了屋子。
在安然转身的一刹那，铃儿看了白灵儿一眼。夹杂着警告得意。
她自然是明白那一眼的意思，不过是怕她在安公子面前说些什么罢了。
这个女人，是在告诉她安公子更信任她。就算为了将来和苏砚在一起的生活，她也最好不要多说什么。
不过她也确实不会多管这件闲事。或者说，那个结果才是她期待的……
白灵儿没有再理铃儿，进了屋。
安然已经泡好了茶，对白灵儿做了个请的手势，递给她一杯茶。
上好的白瓷，写意的桃花，清亮的茶水。
白灵儿看着这一切，眼神愈发晦暗不明。
“白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安然浅笑着问道。
“没什么事，”白灵儿喝了口茶。茶是好茶，清苦适宜。但在白灵儿的口中，却苦的很。像那些守夜人特意泡的粗茶，苦到心里，却让人清醒不已。
只是，到底不愿意放手。
“不过是想到好久没来看看安公子，就过来坐坐而已。”
“白小姐确实好久没来了。”安然应着，抿了一口茶水。
“公子知道吗？我的出身算不上多么光彩。”白灵儿突然出声道。
“我的母亲是……”
“白小姐，”安然打断了白灵儿未出口的话，“这件事并不重要。”
白灵儿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浅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没关系，谢谢公子。只是，我也想把这些事说出来，心里或许也会好受些。”
“公子应当知道，我出身江南。但其实我算不上江南人，按理说我本应该一直活在北方才对。”
“我的母亲，有一个深爱的人。她爱着的人，也爱着她。这多好，可是我不是她和她爱人的孩子。”
“我是一个意外。一个不受她欢迎的意外。”
“她深爱着的人死了。她也死了，心死了。所以为了给她的爱人报仇，她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就有了我。”
白灵儿突然又笑了起来，“公子，你知道阿砚第一次见我说了什么吗？”
她没有等安然回答，安然也没有回答。她安安静静地说着，他安安静静地听着。
“他说，我的名字很好听。灵儿，听着就有一股灵气。”
“他可真是不走心，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白家小姐，最讨厌的就是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我的母亲仿着她的另一个孩子起的，她和她爱人的孩子。”
白灵儿的神色寂静，既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她早就接受了这一切。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砚时的场景，她该是气恼的，因为他夸了她的名字，她最讨厌的就是她的名字。她也确实是生气了，气的故意找他麻烦。
可更深的却是开心，每一天都想见到他，每一天都想听他说话。
哪怕那是假的。
甘之如始，不外如是。
“这一切都和白小姐没关系。”安然终于开口了，神色安详，让人忍不住心都宁静下来。
白灵儿愣了愣，随即苦笑道：“确实，他们早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有疼爱我的父亲，将来也会有很好的夫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安然认同地点点头，“以后师弟要是做了什么蠢事，灵儿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白灵儿放松下来，促狭地笑笑，“那就多仰仗师兄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苏砚为什么会喜欢他了。那是，透骨的温暖。一旦拥有，就别无所求。再也……不惧寒冷。
你确实是个好人，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没有阿砚我或许不会这样吧？
我没有想要害你，也不会害你。我只是……不说而已。
白灵儿放下茶杯，站起身，“师兄，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那灵儿慢些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师兄。”
“当然，我可是要好好麻烦师兄的！”白灵儿娇俏地笑着，像极了得了糖的孩子。
“对了师兄，”她像是不经意间想到一样，“那个侍女的名字，和我很像呢！”
说完她就出门了，门外，铃儿还侯在那里。神色懵懂天真，就如山野间不知红尘的少女。
只是谁知道，蜜糖下的，是砒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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