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个激灵,盯着赵女士,不动了。
这种情况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诡异。
她打着赤脚,脚尖,踮得高高的。
“你干嘛?”
赵女士尖叫一声,连忙捂住裙子,退后了几步,惊怒交加地看着我。
这眼神,活脱脱地把我当成了色狼。
我看到在灯光的照耀下,赵女士脚下空荡荡的。
没有影子……
“开门,快开门!”
“妈妈你开门啊!”
“丽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把我们丢下?”
门外那三个人,或者说鬼,还在大声嚷嚷着。
我从赵女士身边走过。
她明显还有些害怕我,触电一般躲开,见我只是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皱眉道:“你立刻滚!不然我就报警!”
我拿起桌上一个苹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道:“问个问题。”
“什么?”赵女士道。
“你凭什么认为,在那次车祸后,你活了下来?”我问。
赵女士噗嗤一声笑了,说:你神经病吧,我有没有活下来,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吐出苹果核,道:你出院后,有人跟你说过话?
“啊?”赵女士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你出院当天,有没有医生,或者护士过来跟你打招呼,说一些祝你康复什么的。”我说。
“没有,不过这也很正常,很多医院都挺冷漠的。”赵女士说。
我说:好,那你回家后,朋友,闺蜜什么的,有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她们应该知道我很累,所以一直没有打扰我——唉,有时候觉得她们真的挺贴心。”赵女士感慨道。
贴心?
我看是你没心没肺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婆婆和丈夫因你而死,那边的亲戚,就没有来找你麻烦?”我把烟灰点在地板上,说。
“什么嘛,又不全是我的错,那辆大货车,才是罪魁祸首啊!”赵女士不满道。
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赵女士面前,把烟头,放在了她的手臂上。
“啊——”
赵女士吓得哇哇大叫。
她想躲开,但我却一把抓住了她。
“为什么要叫?”
“你觉得的疼吗?”
“根本一点也不疼对不对?”
我大声说道。
赵女士愣住了,说:好……好像是耶,为什么我都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你早就死了!在那次车祸中,你和你丈夫、婆婆,儿子,一起死了——现在的你,是鬼。”我正色道。
“鬼?”
赵女士惊愕地看着我,说:“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是鬼?”
“为什么你的亲朋好友都没联系你?”我问。
“因为他们知道我压力大。”
“为什么烟头烫在你身上会没有痛觉?”
“因为我身体好。”
“为什么你走路的时候,脚尖是踮起来的?”
“因为我在车祸中受了伤,教很疼,所以才这样。”
“我靠!”
我气得一拍桌子。
这女人,怎么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呢?
“你冷静点,或许你该喝口茶,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神经病。”赵女士捂嘴轻笑,转身就要去给我倒茶。
“站住!”
我大声喝道。
赵女士停了下来。
我拿出手机,快速搜索了最近车祸的关键词。
很快,一列醒目的标题,赫然在目——“震惊!金花市一女司机酒后驾驶,一家四口,当场死亡!”
“11月26日午夜,金花市金穗大道与新二街丁字路口发生一起小车撞大货车惨烈车祸,事故造成驾车女司机赵某和其一家四口当场死亡,事故车辆解体。据悉,女司机赵某驾车前吃了一只啤酒鸭,出发前附近酒店大堂经理曾询问是否需要代驾服务,被赵某拒绝,开行驶的过程中,赵某为了炒近路,选择在丁字路口逆行,从而与一辆大货车相撞,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我把手机新闻递给赵女士看。
赵女士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我想象中露出惊恐之色,而是十分平静。
“你不是说,大货车是逆行的吗?可为什么新闻上,写的是你在逆行?”我问。
赵女士没吭声。
“你不敢见他们,是因为你心中愧疚对吗?”我认真地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你不愿意面对现实,才故意装作不知对吗?”
“回答我!”
赵女士蹲下了身,捂着脸,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却不是水,而是血。
“是的,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敢面对现实——不过,我不是怕死,而是害怕看到他们!!”赵女士哽咽道,“如果当时,我肯听劝告选择代驾,如果当时,我没有抱着侥幸的心里,却吃那该死的啤酒鸭,如果……”
“没有这么多如果,发生的已经发生。”我拍了拍赵女士的肩膀,柔声道,“地狱书生说过,死亡并不是毁灭,而是换了一个地方。”
“这……好像是西塞罗说的吧?”赵女士说。
“嗯,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地狱书生还说过,“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你不打开门,就永远也不知道你丈夫和婆婆还有儿子是怎样的态度。”
赵女士身子一颤,咬了咬嘴唇,道:所以,我应该打开门?
“应该。”我点头。
赵女士缓缓地站起身,微笑道:“刚才那句话,应该是出自《阿甘正传》里的。”
说完,她走到门口,像是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一般,拉开了门……
赵女士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哪怕丈夫,对着她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或者给她一巴掌,她也不会后悔……
可是,
门外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怎……怎么会这样?他们人呢?”
赵女士目瞪口呆。
我也愣住了,让赵女士再把门关上。
接着,我凑到猫眼面前,看到赵女士的丈夫,婆婆,儿子,就站在外面。
赵女士也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依旧没人……
“你们别躲了,出来啊!快出来啊!”赵女士急得哭道,“你们出来骂我,打我啊,不要躲着不见我!”
这就奇怪了,我看不见他们很正常,可赵女士是鬼,为什么她也看不见?
我再次给上官玥打过去电话,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上官玥听后也觉得十分古怪,说:“猫眼能看到脏东西是正常现象,这是一种由凹透镜和凸透镜组成的小型光学仪器——用我们行内的话说,叫一阴一阳,门外是阴,门内是阳,还有个别称,叫“门镜”,通过阴阳的反射,能看到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
“赵女士是鬼,即便不依靠猫眼,也一定能看见她丈夫等人……可门打开,却没有人,那么只有一种原因。”
“什么原因?”我忙问。
“它们都跑了。”上官玥说。
“跑了?”我一头雾水,“它们为什么要跑?”
“不知道,但我猜测,它们或许是在害怕什么。”上官玥说。
我小心翼翼道:“该不会是在怕我吧?”
“不至于,你一个小小的红眼僵尸,还没这么大震慑力。”上官玥说。
“那他们怕谁?怕赵女士?”我忍不住笑道。
“也不是没可能,你最好小心点……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官玥说。
不好的预感?
我皱了皱眉,挂断电话后,刚一转身,顿时就吓了一跳。
身后,站着赵女士。
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一大滩鲜血,皮肤一层一层,往下面脱落,额头上,青筋如蜘蛛网一般凸起,一对泛白的眼珠子,透露着说不出的寒意,正死死地瞪着我。
“赵女士?”我颤声道,心想这女人怎么莫名其妙就变身了?
“嘻嘻嘻嘻。”
赵女士诡异地笑了笑,猛地朝我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