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五下午五点。
唐信银行总部大楼。
毒辣的阳光,射过透明玻璃,落在三楼的培训大教室,烤的新进的实习生燥热难耐。
每到8月,都是银行新进实习生为期1个月的培训期。
前台,正播放着培训ppt。
旁边的主席台上。
正中间,一位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人,正眯着眼,笑眯眯的看着台下青涩的实习生。
这中年人,正是唐信银行的行长。
贺纯良。
“嗯?”
贺纯良目光缓缓扫过一圈,忽然停顿下来,轻轻的哼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人事经理,崔胜利,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第三排,有一个戴着厚厚镜片、身材消瘦的女生,不停的揉眼睛,似乎有点犯困。
“真是找死!”
崔胜利察觉到贺纯良脸色微变,心中一惊,急忙站了起来,冷着脸,快步走到那个揉眼睛的女生面前,厉声道:
“你在干什么?”
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所有人都目光,都齐齐聚集在那女孩的身上。
“崔经理,对不起,我揉眼睛……”
“才下午5点,你就犯困了吗?这个精神状态,公司还能放心安排你工作吗?”
女孩急哭了:“不是的,崔经理,我是眼睛进了灰尘,所以揉一下……”
“还想狡辩,回去写一份检查……”
话没说完,一个温和又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崔经理,他们还是实习生,别小题大做……”
此时,坐在台上的贺纯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仁厚领导关爱晚辈的慈祥笑容,看着女孩。
角落里……
有实习生忿忿道:“崔经理也太苛刻了,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贺行长心慈面善。”
旁边的知情人,面露讥讽:“你真是一个棒槌!崔经理是职工代表,真正的嘴硬心软,贺行长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被他盯上,死路一条。”
果然……
那女孩小脸更白了。
柔软的身子,剧烈颤抖。
“贺行长,我真的是眼睛进灰尘了……”
“没事!”
贺纯良走到女孩旁边,拍着她肩膀,语气格外温和:“困了很正常,这种无聊的培训,一开就三四个小时,我也觉得困……”
“贺行长……”女孩抖的更厉害了。
“瞧瞧,你身子都在抖了,应该很困了,困了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千万别勉强自己。”
不听女孩解释,贺纯良就笑眯眯的看着崔胜利,道:“反正还没签正式合同,就让她回家好好歇歇吧!”
崔胜利张了张嘴。
最后化为心中一道无助的叹息。
转身,朝门口的保安一使眼色,保安见怪不怪,冷着脸走过来,监督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走出了培训室。
看到女孩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原本有些喧哗的大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一片死寂。
寂静的如同乱葬岗。
所有人都敬畏的看着那个号称“笑面虎”的男人。
这一刻,所有人才发现,贺纯良脸上的笑容是如此恐怖。
哒哒哒……
贺纯良不疾不徐的回到主席台,敲了敲麦克风,微笑着道:
“在我眼中,诸位就是新实习的水手。”
“而唐信银行,则是一艘船,一艘即将扬帆新世界去淘金的远洋海船。”
“淘金的机会,只有一次!”
“错过了,我不会再等他。”
贺纯良声音很轻,但带着浓浓的威胁语气,通过麦克风传送到大教室的每一处。
贺纯良说完,目光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站在台下的崔胜利。
崔胜利顿时浑身一颤。
面色阴晴不定。
很快,所有人都强打精神,挺直腰板,听完了最后半小时的无聊培训。
“崔经理,散会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散会后,贺纯良笑眯眯的朝崔胜利招手。
“明白。”
崔经理惊出一身冷汗,惶恐点头。
尾随在贺纯良身后,来到10楼行长办公室。
“崔经理,你今天有口福了。”
贺纯良朝女秘书挥挥手,拿出一袋顶级的西湖龙井新茶,边烧水边笑呵呵的道:“我刚收到朋友送的新茶,一起尝尝看。”
“行长,我来泡吧?”
崔经理惶恐,连忙抢着帮忙烧水。
贺纯良满意的放下茶盒。
看着忙碌的崔胜利,慢条斯理的道:
“老崔,听说你儿子刚结婚?”
“是。”
“买了新房?”
“是的。”
“花了不少钱吧?”
“嗯。”
“好像你老婆得了糖尿病、高血压,每天都要吃药吧?”
崔胜利惶恐点头,满天大汗。
“瞧瞧,你怎么还出汗了?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贺纯良拿起遥控器,调了下温度,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崔胜利用热水烫杯子,那笑容像极了猫戏耗子。
“行长,喝茶。”
待崔胜利恭敬的递上一杯茶后。
贺纯良没急着喝茶,而是话锋一转,指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副水墨画,意味深长的道:
“老崔,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崔胜利莫名其妙。
转身,看着墙壁悬挂的画。
画是带着浓浓国风的水墨画。
庭院中,一片竹林迎风招展。
旁边还提着一首郑板桥的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崔胜利眼珠滴溜一转,违心的道:“好!画好!诗更好!我觉得这画和诗,都很配行长您,坚韧不拔的气节。”
拍完这句,厚道人崔胜利差点都快吐了,心道:领导应该不会找茬了吧?
不料……
贺纯良摇头,意味深长的道:
“可惜,竹虽好,但遇到强风,终归还是会折断。”
“不像这草……”
贺纯良起身,走到画下。
抬手指着那庭院墙头上的一簇草。
耐人寻味的道:
“你看这草,风吹两边倒。”
“哪怕是台风刮过,它也不过一时折腰,但风头一过,又能恢复生机。”
说到这,贺纯良拍着崔胜利的肩膀,一语双关的道:
“老崔啊!选择很重要。”
“草虽卑微,但活的比竹自在。”
“你还有一大家子等着你养活,千万别干傻事啊!”
崔胜利面色数变。
他听懂了笑面虎的意思,这是威胁他站队,要做墙头草!
咕噜咕噜~~
崔胜利艰难的咽下两口唾沫。
脑海中浮现老伴吃药的情形,还有儿子疲惫的身影,心中一痛,颤声道:“贺行长,我知道怎么做了。”
“好!很好!”
贺纯良欣慰的拍拍他肩膀,抬手看了看表。
“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一起过去吧?”
“听您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