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韦扶风无奈放弃,他不能针对八姓展开打击,打击面太广。
另外八姓对于韦扶风而言,还不足以造成致命威胁。
宗族势力的强大有其局限性,就是非常保守,权限分散,任何大事决策都得聚在一起商量。
说了算的人一多,很难决策出主动进攻的议题,毕竟愿意玩命的人不多。
所以,若是袭击非属偶然,那就是八姓某一私人针对韦扶风行刺。
韦扶风不能去查,一查会引起相关宗族恐慌,而八姓通婚,亲情盘根错节,一旦引发八姓恐慌,宗族势力就会形成一致对外的自保决策。
不能打击,但不能不防。
韦扶风说道:“长庆,以后盯着点八姓,以免出现八姓支持主官反叛的事情,这一次查封盐业,已然触动福建很多人的利益。”
长庆说道:“奴婢会盯着,福州这里不算闽人,渔民和营商的人口,比种田的人口多,税赋可观,不过以前的观察使,盘剥力度比如今大得多,如今福州人的生活安定宽裕,就是查封盐业,多数人也不会造反。”
韦扶风一笑,道:“饿了,晚膳吧。”
次日,韦扶风照常出巡城外,一连两日出巡不同地段,第三日走在途中,忽然来了紧急信使。
韦扶风看了来信皱眉,沉思。
信是林清雪所书,告知河东军即将渡过黄河,祖父大人意图乘机进夺商州和洋州,她已然答应出兵两万。
沉思后,韦扶风摇头,内心哀叹:“河东军的虎威,不是那么好借的。”
当即令人取纸笔,书写了军令,命人紧急送回江陵府,阻止出兵商州和洋州,但他知道,只怕来不及阻止。
古代交通极为不便,由长安正常抵达岭南,估计一个月也未必抵达。
韦扶风回馈的军令,就算跑死马,也得十几日才能送达江陵府。
皇帝的旨意传到河东军,李克用恭敬接旨,但传旨太监一走,李克用随手扔在案上。
大帐内除了四名彪悍甲士,还有一名面如满月,胡须花白的老将,和一名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父亲不打算讨伐王行渝?”少年问道,十一二岁的年龄,却是李存勖。
“你说应该讨伐吗?”李克用反问。
李存勖回答:“应该,讨伐王行渝,能够大涨河东军威望,也能够获得好处,但不能急于讨伐,皇帝刻薄寡恩,翻脸无情,我们凭什么任由摆布,应该晚去,才能获得最大好处。”
李克用微笑点头,老将笑道:“公子睿智,主上之福。”
李克用笑道:“盖寓,莫要夸他,还请你多加教诲。”
“盖寓自当尽心。”老将恭敬回应,他是李克用的心腹谋臣,左膀右臂,节度使官职都押牙。
韦扶风在河东之时,老将盖寓身在北方云州。
若是盖寓在太原,韦扶风的婚姻之事也会询问盖寓。
盖寓若说不适合,李克用就会拒绝联姻,若是盖寓说韦扶风不可留,李克用必然杀戮,盖寓深得李克用和刘夫人的信任。
李克用又问道:“盖寓,你说我的女婿韦扶风,会不会求我联合覆灭关内三镇?”
盖寓摇头道:“应该不会。”
“哦?理由?”李克用问道。
盖寓回答:“韦扶风清楚,主上不会愿意覆灭凤翔军,也可以说,韦扶风也希望凤翔军存在,凤翔军若是不存,韦扶风只能直面朝廷和主上,那是他不愿接受的结果。”
李克用若有所思,轻语:“我这个女婿,还真摸不透,盖寓,你说我将朔方交给韦扶风,是不是一个错误?”
“不算错误,但韦扶风狡猾,利用小姐做挡箭牌,使得主上无法收管朔方,造成陇右坐大,目前形势,主上没有夺取朔方和陇右的可能。”盖寓回答的很直白。
李克用点头,道:“陇右太远,军力少了吞不下,军力多了河东危机,韦扶风有了养马之地,十年后,或许不逊宣武军。”
盖寓说道:“陇右不值得主上夺取,毕竟面对吐蕃,指不定吐蕃突然侵犯,牵制河东军力不得不援,但对于韦扶风而言非常重要。
韦扶风没有陇右,日后顶多就是刘备之流,但有了陇右,日后会拥有骑兵,能够弥补南方战斗力弱势的缺点。”
“你说他比刘备为强。”李克用笑语。
盖寓说道:“刘备只是个擅长权术的伪君子,缺乏用兵之能,韦扶风文武双全,治政与用兵皆通,更擅长借势之道,例如他不想覆灭凤翔军,能够与主上隔离,避免主上压迫盘剥。”
李克用点头笑道:“韦扶风就是一只狡狐,做事情喜欢谋而后动,那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喜欢算计的人,早晚因为算错一次而后悔莫及。”
盖寓笑而不语,他隐晦的提醒李克用,韦扶风日后很可能成为河东军大患,韦扶风毕竟是李克用女婿,他话不能说的太尖锐。
李克用又道:“斥候回报,李茂贞聚兵十万待战,一不留神,让这个跳梁小丑变成一头恶狼,凤翔军不是朝廷那般的乌合之众,我有自知之明,不能进攻凤翔军。”
“这座潼关,我们占据如何?”李存勖问道。
李克用回答:“为父也是犹豫,占据潼关,能够压榨韦扶风,但占据之后,朝廷惊恐,会向宣武军和淮南军求援。”
“若是长久压榨,韦扶风也会翻脸相向。”盖寓补充道,李克用点点头。
成都城,李子奇与属下在城墙上。
一个属下大声道:“大人,兄弟们想去乐呵,或许以后乐呵不得,不如让他们去吧。”
“也好,只能一日离开三百人,若是在外闹事,军法处置。”李子奇回应道。
“谢大人。”属下愉悦道,转身离开,呼喊了三百将兵,去往内城嫖妓。
城门主将得属下禀报,没有阻止,战前嫖妓乐呵,人之常情,得了军饷的很多将士,基本是吃喝嫖赌散个精光,只要守城卖力,其它的都能容忍。
结果,三百李子奇的将兵,进入内城打着城门主将名头,顺利进入内城,去往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他们不知道李子奇通敌,但绝对的听从李子奇号令。
六万川南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成都城下。
田雯儿仰望广阔墙高的成都城,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守军,她知道若是李子奇不能及时内应,六万军力根本难以陷城。
一骑绝尘直奔主帅大旗,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跳下马,疾步走到田雯儿近前,低声道:“三夫人,西面城墙发现信记。”
田雯儿点头,对于此战她有了七成获胜希望。
李子奇不比冯行袭,李子奇的父亲任职永州刺史,亲族成为了变相人质,不过韦扶风从未使人监视李子奇亲族。
“本夫人主攻这里,鲁青主攻西侧,王文涛主攻东侧,一时后攻城。”田雯儿吩咐。
”什么?“属下将官几疑听错,才到城下,将士疲惫,怎么也该修整之后,吃饱喝足才适合战斗。
田雯儿说道:“愣什么?什么是出其不意,我们养足精神,城中的防守也必然有备而战,本都护可以告诉你们,今日拿不下成都,明日就退军,这是我夫君的嘱咐,不能被断了后路。”
将官们难以置信的互相看看,田雯儿摆手道:“你们两个过来。”
鲁青和王文涛走到田雯儿近前。
田雯儿倾身低语,两个指挥使听了精神一振,随即后退军礼,各自率领所部去往主攻地域。
“李子奇,不要让我失望。”田雯儿暗自祈祷。
只需要一个缺口,就能够发挥六万大军的兵力优势,若是发动惨烈攻城战,守城与攻城的损耗大不同。
田雯儿命令两万僚人族开始备战。
僚人族虽然不擅长大规模平原作战,但攻城战能够发挥悍勇本性,盲从性也比汉军多,也就是脑袋一根筋,很少质疑应该不应该。
鲁青率领两万军力抵达西侧,途中已然与将官做了作战部署。
成都城是被两条河流环抱,但城墙不可能接近河水,水城墙需要大量石料,无法大规模筑城。
攻城的第一步是架起浮桥走到对面缓冲带。
因为是缓冲带,河流与城墙之间无法容纳太多军力,这就给守城军力造就了优势,而攻城军,则被限制的兵力无法展开猛烈的波浪攻击。
李继鹏身在东城门楼,与属下观望来敌,看了片刻道:“这领军的莫非是僚人族头领,毫无章法。”
“大人,看迹象似乎要攻城。”一名将官提醒。
李继鹏不语,另一将官道:“不能吧,远来疲惫之师,攻击以逸待劳的城池,兵家大忌。”
“管他是不是攻城,我们已然枕戈待战,疲惫之师攻城更好,待他们攻击受挫,我们甚至能够杀出去。”另一将官说道。
“不要乱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城,若是节度使大人知道我等冒进行事,反而有罪。”李继鹏呵斥,将官们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