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夫飞离黑铁区后，并没有立刻返回皮城学院，而是在中层广场绕了一圈后，又一个俯冲，折回到深处的地沟区去了。
因为他在那个大块头的记忆碎片里，不仅探知到了海克斯义眼的信息，而且还对“光荣进化团”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了解。
在地沟区与黑铁区交界的地带，有一个不大的废旧厂房，就是他们经常集会的地方，大概十天一次。
而今天，正是例行集会的日子。
跟着那些零散的信息碎片，奈夫绕过无数塔釜和炼金油管，最终落在了废弃厂房正上方的一座钢铁吊桥上。
从这里看下去，刚好可以穿过棚顶的破洞看清厂房内的场景。
此刻，已经有许多加装有海克斯义肢的劳工或黑帮佬聚集在这了。
奈夫知道，他们每次集会的目的都是为了瓜分那些来路不明的魔法药剂。
不管怎么说，海克斯加强义肢的运作都离不开魔法药剂，而这玩意儿，对于底层人来说，确实有些昂贵。
只不过，光荣进化团里面似乎有人可以搞到价格低廉的魔法药剂，并且还愿意赔本买卖，低价出售给那些手头没多少钱的光荣进化团团员。
也正是因为这样，“光荣进化团”在底层劳工的传闻中，特别是那些经过机械加强过的劳工心里，口碑极佳，而且发展得还很迅速，单单奈夫在这里看见的光荣进化团成员，就已经超过两百人了。
至于那个能搞到低价魔法药剂的家伙，奈夫自然也看见了，很显眼，就在人群最中间的位置。
那是一个中年人，声音很洪亮，两只胳膊和一整条腿都换成了机械加强体，个头很高，站在一众弯腰驼背的劳工中很是挺拔，就如鹤立鸡群。
总之，不像是个长期在地沟里劳作的苦工。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应该很强，换句话说，就是很能打，不然，这些都加装有机械义肢的劳工和黑帮佬，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排队买他的魔法药剂了。
当然，有了资本，自然就有了他自己的一个小圈子，几个经过机械加强的黑帮佬拿着武器，帮忙维持着秩序，也让这个卖魔法药剂的中年人，更像这片人群的领导者了。
如此看来，情况似乎也不算太坏，有一个人将这些底层的半机械劳工组织起来，相互帮衬，并且还乐意为他们提供所需的魔法药剂，的确称得上是一件善事。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只要拉拢了这个低价售卖魔法药剂的人，然后再稍加引导，以此来整合并掌控“光荣进化团”，也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前提是此人真的可信。
奈夫继续旁观着废弃厂房内的人群，同时一边思索着后续的对策。
那些耷拉着机械臂膀的劳工，就是属于魔法药剂常常短缺的一类人。
因此，他们在将便宜的魔法药剂买到手后，立马就会完成加注，然后再活动活动重新可以动弹的机械臂，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钢铁摩擦声。
但这声音对他们来说，就仿佛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虽说集会的目的只是瓜分魔法药剂，但东西真的到手后，这些半机械劳工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陆陆续续的围着那个售卖魔法药剂的中年人坐了下来，互相递一根最廉价的香烟，然后聊着这几天经历过的事情。
或许只有在此时，这些加装了不同机械义肢的底层劳工们，才会真正有一种找到同伴的感觉。
废弃厂房内一直都有些杂乱，和上次密教暴乱的集会明显不同。
这些自诩为“光荣进化团”的底层劳工们，在没有人煽动和领导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把什么“自由”或是“进化”这些词汇挂在嘴边。
他们还是充当着最底层劳动者的角色，来这里多认识几个牌友，唠一唠家长里短和最近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茶馆似的，一盘散沙。
这么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没有组织的团体，但往深了说，这也是一个对那些上层人而言，毫无威胁的团体。
奈夫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最中间的那个中年人身上，借助小石头斯堪维娜的探知能力，才在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听清了他的声音。
此刻他正和身边的几个劳工闲扯，听起来没有半点异常：
“像那样的铁皮板，我一拳能捅穿三层，你们信不信？”
“三层？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谁的加强体能一拳打穿三层铁！就算老子打不过你，也不信你这牛皮，除非你亲自试一下！”
“对对对，试一下试一下，让哥几个也好好开开眼！”
一旁的几个劳工笑着附和起来，怂恿那个中年男人去展示一下他吹过的牛皮。
这样一闹，更多的劳工将注意力移到了那边，不知不觉间，这个中年男人俨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不过，一拳打穿三层铁板的话，显然也只是说说而已，中年男人有些尴尬的清咳一声后，很有技巧的转移了话题：
“哎呀，就算我想给你们展示一下，可这里也没有三块一模一样的铁板给我打啊是吧！
哦，对了，这么说吧，你们知道最近那位名声大噪的皮城执法官蔚吗？”
周围众人点了点头，道：“知道啊！什么皮城执法官，其实以前也是地沟里混黑帮的，只不过投靠了皮城的条子，当了一条忠实的狗而已！”
奈夫能听的出来，这话里面包含的感情不仅仅是鄙夷和不屑，更多的，是痛恨。
而且还有许多人跟着点头附和。
不过那中年人却是摇了摇头，道：“哎，话不能这么说的，人各有志，再说，一个祖安黑帮佬能当上皮尔特沃夫的执法官，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世界其实很公平！”中年男子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神态各异的劳工后，摊了摊手，又接着道：
“只要你有本事，在哪里都能吃得开，这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能打，又敢闯，所以才能在皮尔特沃夫混到这一步，还受到皮城政首的亲自嘉奖，多风光的事！”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劳工抽了一大口烟后，反驳道：“有什么风光的？按你这么说，那贵族的狗也很风光呢！”
中年男子听了这话，并不生气，仍旧以一副拉家常的口吻道：“这么说就是你没有见识了，人家执法官蔚是凭着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除了她自己，谁也没靠，要不是当初我没有打过她，说不定受到嘉奖的就是我了。
当然，要是你比她强，你也可以，甚至还能坐上警长的位置。你想想，一个月光坐在那不动，就有好几个金轮的薪水，出门也都是左呼右拥的，这不叫风光吗？”
这话说完，周围的那些劳工都不说话了，于他们而言，什么叫风光？
有钱就叫风光！
他们每天在地沟毒雾里累死累活，到头来也只能赚到几十个银轮，养家糊口都难，此刻听说那个同样是地沟里混出去的执法官蔚，随随便便一个月就是好几个金轮到手，不羡慕是假的。
中年男子见到一众劳工的这幅反应，很满意的笑了笑后，又道：“所以我才说嘛，这世界其实很公平，你有本事，在哪都能吃得开，你没本事，就只能在这地沟里面挖煤挖矿！我是没那个本事，所以就只有羡慕的份咯！”
不过，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劳工不服气，道：“说她什么都不靠，老子是不信的，几个月前，中层广场那场暴乱，几千条人命，不就给她当了垫脚石吗？”
中年男人一声冷哼，道：“你不提这茬事，我还想跟你说一下呢！什么反抗者，什么武装暴动！传的神乎其神，不过就是一群受到蛊惑的邪教徒发疯失了心智而已。
蔚已经承诺过他们了，放下武器就能从轻处罚，可他们还要去攻击皮城财阀的武装，不是自找死路是什么，活该一个人不剩！”
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很低的质疑：“可我听说是因为皮城佬放了毒气弹，那帮教徒没有办法才……”
中年男子连忙打断那人的话，笑道：“呵，毒气弹？老子当时就在那，怎么没看到？要是真放了毒气弹，老子是怎么活下来的！狗屁，都是以讹传讹的！你们还真信！”
劳工人群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依然得意。
也是，这些整天只能在地沟深处挣扎求生的底层劳工，哪有那么多探听消息的渠道和来源，往往听到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判断力和辨析力，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都是空谈。
所以此时在听中年男人这样一“澄清”以后，视听立马又变得混淆了。
再加上这中年男人有本事搞到这么廉价的魔法药剂，又愿意低价出售给这里的人，怎么看都是一伙的。
所以，他说的那些话，在这些底层劳工的心里面，自然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但奈夫作为一个旁观者和一个暴乱的亲身经历者，对着中年男人的谎言和手段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对于某些人来说，“诛心”比“杀人”，来得更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