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将菜端上桌来，鸾九往外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南璟烨，“既然你不怪我，那桂嬷嬷她是不是可以……”
“一码归一码。”
南璟烨抖了抖宽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进碗里。
“本宫知道，她是你母亲的陪嫁，更是看着你长大，于你而言，也算是长辈。但在宫里，你就是主，她就是奴，就算你在心里头再珍视，再尊重她，也不得让她在规矩上逾越半分。”
说着，男人的目光，更是从鸾九身上，往轻晚身上递过去两分。
“你们情分深，你好处置。本宫替你敲打敲打，不让你做这个恶人。你还不谢我？”男人扬眉。
鸾九：“……”
对上男人，那像小孩儿一般求表扬的语气，她要说什么好？说谢谢？
“可到底桂嬷嬷年纪大了，这也跪了有些时候了，也差不多了吧？”
男人低头挑着碗中鱼块的鱼刺，沉默着。
这摸不太准他的意思，鸾九心头打着鼓。
只见男人慢条斯理地挑完鱼刺，然后把盛着鱼肉的碗，递到鸾九跟前，“吃。”
“昂？”
“这个鱼，御厨做得尤为不错。”男人又夹了一块鱼，继续挑鱼刺，“你尝尝。”
鸾九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嗯，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男人又夹了一块鱼肉到鸾九碗里，然后——
他索性将那一盘鱼端到了跟前，将鱼刺一一挑出来后，放到了鸾九跟前，“都吃掉吧。”
鸾九：？？
鸾九：！！
她的手缓缓地下移，放到腹部，绝望地望着男人。
却见南璟烨笑得格外地温柔，“桂嬷嬷还在外头跪着呢。快吃。”
他是故意的！
最后，南璟烨这厮，不仅让她吃了整盘鱼，还让她喝了两碗汤，几乎是撑得她胃疼，才放过她。
不过好在，他走之前，让桂嬷嬷起来了。
她在旁的宫人的搀扶下进来，看鸾九的眼神，就跟淬了毒的针一般，针针地想扎在鸾九的身上。
见状，轻晚不满道：“你瞪着做什么？要不是姑……太子妃给你求情，你还搁那儿跪着呢！”
桂嬷嬷抽出自己的手，让那宫人退下，就她们三个人在。
“姑娘给老奴求情，老奴感激得很！但轻晚姑娘的话就不对了，老奴为何在那儿跪着，不也是你家姑娘吗？”这是第一次，桂嬷嬷在鸾九跟前，故意的，刻意地表露不满。
先前那些回，都是情急之下，或者暗地里忍着。
这一次，那是明明白白的，虽是同轻晚说的，可那话分明是说给鸾九听的。
“是呢，桂嬷嬷说得没错。”
她这般恶劣的态度，鸾九并不生气，反而还轻轻笑了笑。
桂嬷嬷态度越是不好，就越说明，她出宫在蔚锦玉那儿说她的坏话，被蔚锦玉骂得越狠。
那么就离她想要的效果，更近。
……
亥时。
“嘶……”
鸾九侧躺在床榻，微微蜷缩，一手按着腹部，眉头紧紧蹙起。
“姑娘，你没事吧？”轻晚担忧地问。
“没事。过会儿应该就好了。”
她揉着肚子，声音痛苦。
“你为了她把自己都撑成这样儿了都，她竟然还说是你的错了！要不是她，非挡在门口，不让我们进来，哪儿会有太子罚她啊！分明就是她自己的问题。简直就是——”
轻晚语气突然一顿，想了想，然后气呼呼地说：“狗抬箢篼——不识好歹！”
鸾九失笑，“好了，你管她呢。”
说到桂嬷嬷，鸾九就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南璟烨说的话。
她处的位置，确实是防不胜防。
“轻晚，以后务必要千万千万再小心知道吗？”鸾九撑着床榻坐起身来，“好像有人盯上我了。”
“啊？那怎么办？”轻晚担忧。
“准确地说，应该是有人盯上蔚锦玉了。”
集阅阁。
今晚集阅阁当值的人，全都胆战心惊，屏住了呼吸。
“云……云公公。”一宫人将茶颤颤巍巍地递给云公公。
云公公见状，“你给我作甚？还不给太子殿下换了去！”
“云公公。”那宫人露出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眼神，“您……您去成么？”
“不就奉个茶吗？看把你吓得！你又不是第一日在集阅阁当值，给你出息得！”云公公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接过了那茶盏，横了宫人一眼，转身朝几案前的南璟烨走去。
瞧见南璟烨拿着一本书册，倒着看，还看得精精有味，满面红光，时不时地吃吃地笑两声，云公公脚步一顿，沉吟了片刻。
嗯……是挺吓人的。
这平日里在集阅阁，宫人们见惯了南璟烨大发雷霆的样子。
突然有一天，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是一脸春光的喜气洋洋，叫谁，谁都觉得不适应。
饶是跟在南璟烨身边这么多年的云公公，看见南璟烨对着那倒着拿的书笑着发痴的模样，也忍不住感觉背心一凉，一个哆嗦。
“殿……殿下。”云公公都情不自禁地结巴了一下，“茶。”
南璟烨端过茶，喝了一口，想起了明明已经撑得脸色发苦的“蔚锦玉”，为了那老奴才，硬生生地又被他逗着逼着喝了两大碗汤时的神情，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
那都快撑吐了的模样，真是太好玩儿了！
男人慨叹一声，难得有这么一回，见着蔚锦玉这么个吃瘪的模样，这心情，畅快啊！
听见南璟烨又是两声低笑，云公公嘴角抽了抽，控制着颤抖的手，端起那杯凉了的茶盏，转身走向里间。
……
翌日。
鸾九将买回来的胭脂都摆了出来，双手托着两腮，看着那些个胭脂盒发呆。
许久之后，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呀！什么事儿啊，竟是让太子妃这般长吁短叹的。”
冷不丁的一道声音，让鸾九一惊。
她身体轻微地颤了一下，转头，便瞧见南嘉妍从外头跨门而入。
“五公主？”鸾九起身，往外头望了一眼。
“太子妃别看了，是我不让她们通禀的。”南嘉妍走上前，瞧见她摆了一桌，“这不是盈袖坊的胭脂吗？听说你昨儿出宫了，还真去买了？”
“你一看就知道？”鸾九诧异。
“盈袖坊的胭脂，我也有用。”
这倒是让鸾九惊讶许多，那日茶花会，她以为照着那南嘉梦的话来，她们当是不会用这些外面买的东西的。
没想到……
“那五公主瞧瞧，不知有没有你喜欢的。”
“哦，不用了。”南嘉妍摆手，“我的胭脂都是在盈袖坊特别定制的。”
“定制？”鸾九疑惑。
“这件事，说来还有些故事。我挺喜欢这款胭脂的，只不过这里头的有一味香料，我用了会起红疹子。”
“想当初，还以为有人下了毒，所以派人将那盈袖坊的掌柜的抓了起来。后来才晓得，是我个人体质与那一味香料不对付。于是那掌柜的，就特地为我定制做了新的胭脂。”
定制！
一道光亮在她脑海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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